“到家了?”

靳夜琰的声音通过电话线沙哑地传来,周围环境的嘈杂声也一并入耳,听起来像是在外面。

闻栀笑了笑,他的嗓音依如往常温和,却恰似一把弯钩,说不出的酸涩在这一刹通通被勾出,冲上喉咙,尖锐如刀片把喉咙管割的满目疮痍。

她神色恍惚,唇瓣几度张合,终还是咽下苦涩,浅嗯了声。

靳夜琰站在拐角,对远处的葛涅招手,示意他先进去。

莫名有些烦闷,单手从口袋中摸出烟盒,手指轻敲,抖出一支烟来,烟身才露出半截,他已经用嘴叼出。然后垂眸点烟,火灭时,顺手把烟从唇口拿下。

喉结上下翻动,眼眸微暗,佯装不知她情绪的波动,声音稀疏平常:“我今天开了一天的会,刚喝了点酒。”

他顿了顿,嗓音哑下几分,“我很想你。”

话落,瞬间的空白,两人都无端沉默下来。

晚上酒局的间隙收到宁知发来的短信,靳夜琰心脏突兀地发紧,等到她回了家,找了个借口出来,想跟她回个电话,听她这语气,看来又是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果然还没过会,听到她说:“小叔,你早些休息。”

话里满是逐客意味,靳夜琰眯着眼睛摁灭烟蒂,抬步往室内走,“等我下。”

乘坐电梯到27楼,有一间他独立的休息室。

听到电话那头的动静,闻栀有些不安,怕自已情绪再次决堤,她扶着门框,单手推开玻璃拉门。

靳夜琰喜静,平时这院子便没什么人。四周万籁俱静,只闻得风吹落枝上积雪的簌簌轻声,亦无半点人影。

闻栀拢了拢身上大衣,寒意依旧无孔不入地入了体,却让她清醒不少。

他那边好似安静下来,再次传来打火机一声清脆,然后听到他说:“可以跟我说说吗?”

猜到靳夜琰的意图,闻栀眼底微暗,能说什么呢,谢屿的话有哪句可以摆明面上说,字字诛心,句句难以启齿,难道让她说她已经认清楚她的位置,却企图不认命。

知道靳夜琰在等她,也知晓他清楚她见了谁,闻栀顿了两个呼吸,深吸一口气,方道:“回来的时候碰到了谢屿。”

“然后呢?”

“然后,他说你把他踢出集团了。”

“嗯。”

算是默认了吧。

闻栀垂眸看了眼自已大抵是因为冷而发颤的指尖,控制住声调,平静道:“我与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他如丧家犬,我如座下宾,后来的事儿,我能不说吗......不过是几句微不足道的闲谈扯淡。”

“若是真的微不足道,你何必以这样的方式跟我说话。”

靳夜琰听着她话语间的讥讽,烦闷地单手扯了下领口,他深吸口烟,缓了缓,后道:“你想我现在订机票回来找你?”

“我不能留一点社交范围吗?心里头一点儿秘密都不能有吗?都非得一五一十跟你——”

“闻栀。”

她的话被打断。

靳夜琰揉了揉眉心,难得心烦到极点,“可以,你不想说我不逼你,我给你订张机票,你来北平,就现在,我让宁知送你去机场。”

他话里的不可置疑顿时刺的她浑身一凛,闻栀试图冷静,忍住心底徒生的俱意,从小到大几乎不敢反抗他几回,是因为怕他,害怕他觉得她累赘,半路丢弃她,可久而久之,她竟忘了,了当初的她,孑然一生。

若真的惹恼了他,大不了跟旧往一刀两断,依旧孑然一生。

这么一想,她强硬几分,“我不想去。”

“你没得选。”

闻栀抿着唇,手指不自觉地陷进肉里。要赌吗,赌他的一分在意。

“好,我听你的,但等我过去了,我就当把之前都恩情还给你。从今往后,我跟你没半点儿关系。”

她顿了顿,强压住声音里的颤抖:“你若恼我了,现在就可以挂电话,你若是以后都不想再看见我,我今晚就可以走。”

靳夜琰怒极反笑,“你又要走去哪?”

“是你在逼我。”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甚至能轻而易举听出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

靳夜琰突然冷静下来,跟着沉默了会,再次点了根烟,他知道她性子孤傲,却没想到掩在那层皮下的性子竟然会烈成这样,原先的乖巧顺从通通不见,人不大,气人的功夫倒是不浅。

听着他那边的动静,闻栀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过了许久,久到她以为他大概真的对她失望透顶,他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小白眼狼,我对你不好吗?”

“好。”

“为什么总是气我,论知根知底,我不比那见了两面的人更真实?”

他的声音太轻,让人无端觉得倦怠,好像没力气同她耍花腔,意识到自已的动摇,闻栀的神色慢慢沉下去,“我说了他的话不会影响你半分,你为什么不信呢?”

靳夜琰极淡地轻笑了声,“你觉得你这样子能让我信吗?”

“不会,你想从我身上要的,我都给你留着,不会跑。”

话落,靳夜琰敏锐的觉察出一丝不同寻常,又听她说:“在没还清你之前,我都在。”

“我前几天跟你说过的话,还记得?”

闻栀无端有些立不住,外头太冷,只觉得浑身冻得僵了,舌头都在打颤,她呼了口气,鼻头一痒,打了个喷嚏。

靳夜琰听出她声音的异样,蹙眉,“回屋里头去。”

闻栀瓮声瓮气地嗯了声,擤了擤鼻子,跺了跺僵硬的脚丫,转身回屋。

“你真是一天不让我省心。”

“要你管了。”闻栀没好气地呛回去。

“成。”靳夜琰没有发火,甚至轻声哼笑了下,“等我回来办了你,你才知道乖点。”

“哦,求之不得,不办是狗。”

不想再跟他说闲扯,闻栀丢下一句:“不舒服,睡了。”率先挂断电话。

听到忙音,靳夜琰眸色微暗,没着急放下手机,给葛涅电话说他不过去了,让他陪着喝点,想了想,让他结束后去找谢屿,问问意图。后给宁知电话,让他晚上住西楼,注意点闻栀动态。

收回手机,右手指尖在未熄的烟头之上捻回,掐灭末端烟草包裹的最后一点星火。靳夜琰烦闷的扯了扯领口,扯松了自已衬衫最上方的扣子。

随后起身,去旁边的酒柜里取酒,玻璃杯里装上冰块,慢条斯理给自已倒了杯。

回到沙发边,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