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栀微愣,这下才开始打量来人,他好似没了之前的从容不迫,整个人透着一股很深的倦意。
她琢磨着用词,“所以你今天来这儿是想告诉我这个?”
“我觉得你可能用得着。”谢屿笑,“让你做好心理准备,将来某一天也可能跟我一样,如丧家之犬。”
闻栀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不温不火的回应:“不劳你费心。”
谢屿面色无波澜,“你看着还挺从容?”
“你的好意我收到了,还有事吗?”
三言两句全在跟他下逐客令,无形中为他烦闷的心口添了把火,谢屿眼底的阴戾一闪而过,口气不悦几分。
“闻栀,你是真傻还是装不懂?你不是看挺通透的么,他靳夜琰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以为他留你在身边真能给你个名份?我看你真是异想天开,他若是想给你早给你了,何必等到现在,玩儿都玩几年了。”
闻栀不明所以,这话听着着实刺耳,对于他的好意提醒,仿佛她还应该感恩戴德似的,但她却好像无法反驳他揣测的那种与靳夜琰不可说的关系。
见闻栀冷静无波澜的面色终于裂开条缝,谢屿冷笑,趁胜追击,“我劝你还是提前为自已谋条后路,免得到时候被他从靳家丢出来,你无路可去。你一个女人,无权无势,还这么漂亮,没有点本事,只会再次沦为男人的玩物。”
“行,你的话我听进去了,若没有其他事——”
“急什么。”谢屿出声打断,“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诋毁你,话糙理不糙,别整天跟陷在蜜糖罐子里似的,他心情好,图个新鲜,还能哄你两句,若是烦了厌了,你以为你能好的到哪里去。你年纪轻,容易被人忽悠,他怎么跟你说的,我不知道,但是你可以想想我说的话,趁着自已还在花期这几年,多从他手中捞点利,也算是为自已谋条出路。”
“看来你有办法?”闻栀收起微冷的神色,假意温和笑了笑,“好心提醒你,有些事情我一个人就能完成,不需要任何盟友。”
“是。”谢屿最后吸了口烟,抬脚摁灭烟蒂,“您闻小姐本事自然大,这话我反驳不了,但社会上很多事你不懂,也指定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比如金融里套利融钱的事我比你懂,收益自然也是成倍的。”
闻栀恍然,原来他是想通过她这条路径牟取暴利。不过短短两次见面,就试图利用她两次。
人心自古以来果然是趋利避害的的,若不是她这里还有一把青云梯,他谢屿还会劝她这番话吗。
猜到他真实的意图,闻栀无心再与他交谈,每次跟他交锋,他就像个狗皮膏药似的,不达到目的死不罢休。
顿了顿,她果断拒绝他:“我与你合作不了,即使你有天大的本事,我都不应该跟你有任何交集,你看的比我通透,能明白我的意思。谢谢你的提醒,若没什么事,我先回车上了。”
谢屿自然懂,她还是靳夜琰的人,单从这一点,她便不应该与他有交集。
他冷下眼,在闻栀转身之际叫住她,还想再做努力,他当她是弥足深陷,劝道:“就我自已经历来看,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越高位的男人越是。”
闻栀偏过头,似笑非笑,“但你谋的利必须我还在他身边的时候,不是吗?”
“是。”谢屿坦然,“但人的好运是有限的,闻小姐觉得呢?一个人的情绪,新鲜度,好感......一切的情感,若非真正血浓于水,谁又会真的为谁设身处地。更何况,一个真正的商人、上位者,总是冷血,一切以自身利益为先。他展示给外人的绝佳形象就是他的保护色,也是他迷惑你的最好利器。”
闻栀没动,谢屿知道她听进去了,继续道:“他说爱你,疼你,宠你,是因为在你身上还有些东西没能探索到,等他真正把你这块版图玩玩了,新鲜劲过了,你觉得他对你的真心还能剩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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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靳园的路上,闻栀思绪乱成麻,再次回想起离开前,谢屿在她耳边的最后一句。
“你的一切都是他给你的,所求所念皆是他赠予,你把你人生所有的期许全压在一个男人身上,本身就很可笑。你求他一分,便卑微一分,你觉得像他这样的强者,会真的尊重像寄生虫一样,所有一切都必须依靠他的女人吗。女人有钱才有会底气,闻小姐,你聪慧如兰,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对的。”
她不得不承认,谢屿太懂人心,巧舌如簧,短短两面,把她最深的痛剖析的淋漓尽致。
她被什么保护,便被什么限制,曾经让她温暖、遮风挡雨的,也能让她如坠深渊、不见天日。
手心捏着的纸团被揉碎,她早看过,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她动摇了,若没有,她不会留这号码。
宁知在靳园前停好车,担忧的从后视镜看了眼闻栀苍白的脸色。
下车,从车后绕过,打开车门。
“闻小姐,到了。你......还好吗?”
思绪被打断,闻栀避开他的视线,点头道谢,拿上东西,自顾自的下车,快步往靳府内走。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的她的脸颊生疼,不知道是不是天太冷,她藏在口袋中的手,早已隐隐地打起了颤。
快步走到西楼,在玄关处换好室内拖,僵直着身子勉强上楼。
等回了自已房间,闻栀晃了晃脑袋,重重呼出一口气,见着周围确实除了她以外再无另一人,脑子一嗡,当场落下泪,眼泪一滴一滴往下砸去,除了无措就是憋屈。
要说之前已是在她紧绷的弦上挑拨似的乱拨,如今那弦就这么“啪”的一声被绷断了,什么也不再给她剩。
一时之间,所有的万般难耐情绪如潮水般灌来,闷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脑子里不断冒出谢屿说过的话.......
若......
若她有选择,她也不想做他靳园的寄生虫,做那个无法独立自主的可怜人......
一生下来就注定成为下等客,寄人篱下。
对她来说,自由是没有归宿,有了归宿,终身便得学着低头。
是了,从靳夜琰带她回家的那一刻起,她便失了傲骨,学会乖巧懂事,知情知趣,处处小心翼翼讨他欢心。从她爱上他那一刻起,她连自尊也一并失去了,迎合他的喜好,曲意逢迎,把自已的喜怒哀乐皆系于他,甚至一度卑微求他要她。
她不求他的名份,是因为自知她讨不到,可是又做不到看着他享受天伦之乐,儿孙满堂。
她做不了那金丝笼里的雀。 亦或者她早已亲手把自已关进布满荆棘的囚笼而不自知。
瞧,靳夜琰多懂她,知晓她生性高傲,便总哄着、逗弄她,说些道貌岸然的话,冠冕堂皇让她心甘情愿失了自我,偶尔总让她有种他爱她的错觉,那么真,那么美好。
他不过是顺手养了只雀,雀还以为自已是雁,多可笑。
现实薄凉,以她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做他枕边人。她太年轻,太浅薄,也太新鲜,妄自菲薄觉得自已能在靳夜琰心底留点痕迹,却忘了,她本质就是只金丝雀、笼中鸟。
所念所求,皆因他而起,因他而落。
他折断她的羽翼,让她只能受困于他。
他说给她自由,却亲手给她束上枷锁,让她活在他的保护伞之下,阻隔住世间所有风浪,给她念想,让她以为她真的懂他,让她爱他。
可是她真的懂他吗,她恐怕才懂了他偶尔露出的冰山一角。
闻栀生咽下苦楚,走进房间,把纸条放进床边抽屉。
下一秒,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拿出手机,看到是靳夜琰的来电,心里蓦然发紧。
下意识地捏着手机,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努力平复好情绪,过了好一会,才迟缓地按下接通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