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秦亦的表情有一瞬微愣。

他确实没想到,闻栀会真的跟他云淡风轻的谈她初夜的价格。

他看着她,忽地笑了:“多少都行。”

两人聊天的氛围,就像在超市讨论买这还是买那。

闻栀垂下眸想了想,伸出手比了一个一。

“10万?”秦亦挑眉。

“英镑。”

她的声音落下,秦亦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轻笑了声:“你那张膜,是金子做的?”

闻栀不语,秦亦往前走了一步,俯下身,玩味的睨她一眼,“养你真贵,我能加个条件吗?”

“什么条件?”闻栀没有躲闪,眼眸漆黑看着他,笑容也显得浅。

“咱能长期吗?避免你吸我一次血就饱了,我想你的紧怎么办。”

不等她答案,又加了句:“在你自愿之前,依旧钱货两讫。”

“时间就到今年六月,半年10万英镑。”

她平静的声音落下,秦亦眉梢微挑,眼底眸光微转,“六月以后呢?”

“再说吧。”

“行,别耽误良辰吉日了,先回去。”

秦亦对自已的自信在于,半年时间让她心甘情愿跟他,足足有余。他直立起身,牵起闻栀的手,往他停在马路对面的车走去。

秦亦为她打开车门,闻栀刚准备坐进去,另一边的手腕突然从被人从身后大力扯住。

很熟悉的感觉。

让闻栀无端察觉到一丝异样,回过头,瞳仁骤然紧缩。

她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景,这种地方碰到靳夜琰。

他向来进退有度,极少动怒。此刻却彻底沉下了脸,神色紧绷,眸若寒冰。

“打算去哪?”他开了口。

声音亦很冷。

闻栀摸不清靳夜琰有没有听见她跟秦亦的对话,或者听了多少,一时间心里没底。

“小叔好,我叫秦亦,闻栀的男朋友,我们刚准备回去。”秦亦神色自若的接过话茬,话音刚落,见到靳夜琰朝他看过来。

眼眸黑的发沉。

“小叔,我——”

“你先回车上,葛涅在。”

声音被靳夜琰冷声打断,声音里透着几分薄怒,不难去猜,刚刚与秦亦的对话他大概是听到了些。

闻栀身体僵住,很难堪,足够让她回不了头。

可从小到大她其实都是有些怕他的,骨子里的不反抗,让她缩了下拳,努力地控制着眼神不躲闪,认真地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我今天还有些事,是我的私事。”

“回车上,没有商量。”

她还想说些什么解释,可当触及到靳夜琰望来眼神,彻骨的冰冷,冻得人遍体生寒,她顿时哑然僵在了那儿。

几近自暴自弃,发白的指尖用力掐紧掌心,脊椎崩成了一条直线,知道靳夜琰在看她,闻栀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偏头对秦亦说:“下次再卖你。”

说完,松开秦亦的手,下一秒,人被靳夜琰大力拽进胸膛。身后传来秦亦不温不火的声音:“我等你电话。”

视野前方,看到站在黑车旁的葛涅,隐约间,闻栀记起来这辆黑车从她喝粥起就停在这儿了。

她甚至无需去猜,靳夜琰该是听见了她与秦亦的全部对话。

藏在暗处的指尖微微发颤,她不动声色地矮身坐进车内,男人随后落坐。

闻栀心口下沉,往旁边挪了挪,无论离他多远,都能感觉车内低至冰点的气压。

余光看去,男人紧绷着神色,薄唇微抿,似是感受到她的视线,一双黑若蝉冰的眸子随之看来,闻栀在触及到他目光的瞬间,心底骤然发紧,她迅速敛下眉眼,偏过头看向窗外。

“先生,去酒店吗?”

葛涅出声打断车内寂静,从后视镜看了眼靳夜琰。

听到他说:“去机场,派人去趟她公寓,行李寄回北城。”

回北城。

话音刚落,闻栀心下一颤,忍下俱意,终是出声拒绝:“有什么话你现在就说,我不走。”

话音迟迟未有答复,闻栀没忍住偏过头,突兀地对上他漆黑的眸色,见他沉着脸,看着她的目光,只有冰冷,冷如冰,寒风如雪。

太阳穴不自主地微跳,拒绝的话突然卡在唇边。

闻栀呼吸一滞,眼角发红,转过头,依旧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很沉,似乎在寻找什么。

一路沉默到了机场,车身稳稳停下。

闻栀见靳夜琰已经下车。

她把手搭在她自已这一边的门把手上,试图推开车门,纹丝不动,似是被落了锁。无奈之下,只好朝靳夜琰的方向看去,见男人站门外,一手搭在车门上,漆黑的眸色始终沉沉落在自已身上。

闻栀心口一凛,慢吞吞地挪过去,下车,外头的凌寒冬风一下子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吹到她心尖。

一时间,她距离男人太近,像是正好被他圈在怀里,扑鼻而来的还有他身上熟悉的木质冷香。

闻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脚跟抵在车边,才发现退无可退,她垂下头,避免与他视线交锋。

与他对立而站,靳夜琰不动,她也不敢动。甚至能感觉到男人沉重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一股子冷意。

良久,久到双腿微僵,久到身体僵硬,手被他牵起,大力扯着她往机场大厅里走。

-

一路无言。

到靳园的时候正值太阳落山,残阳如血,透着微弱的绯红,渐渐西沉。

闻栀跟在靳夜琰身后,见他走的路不似回西楼,更像是宗祠。

越接近,便越能感受到一股子庄重肃穆,旁边的青瓦灰墙在夕阳下的雕琢下更显沧桑。

远处,祠堂的大门厚重而古朴,拉动门上的铁锁环,推开门,沉闷声响打在闻栀心头。

靳夜琰率先进去,闻栀亦步亦趋地跟着。

从伦敦回来11个小时,他未说一句斥责的话,无言的沉默却让她的心仿佛被生生凌迟。

走进内部,光线透过雕花的窗棂洒下,形成一道道朦胧的光束。一排排的牌位整齐地摆放,上面刻着靳家先人的名字,光是看着眼前场景,闻栀的胸口莫名发紧。

空气中弥漫着佛香袅袅的气息,萦绕鼻尖。

视线里,男人朝徐徐走进去,在供奉台前驻足停留。

三炷香焚燃,表情氤氲在烟雾里,看不真切。

闻栀才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一套纯黑色毛呢外套,过膝,中长款。许是外头飘了些白雪,他的肩上覆盖几点白,晶莹白雪,甚至还没来得及融化。

余温陡峭。

令人生寒。

“过来,跪下。”

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一如既往的冷冽。

闻栀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灰青地面,知道自已已经无路可逃,她小步向前,双膝一弯,直直跪在地上。

室内鸦雀无声,只听得见衣服摩擦的声音,接着,身边似是跟着跪了一人。

闻栀心生诧异,偏头看去,见靳夜琰跪在她的身边,脊背挺得笔直。

鼻头突然发涩。

窗外铜铃和老树沙沙作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青烟熏红了眼眶。

“知道为何而跪。”

男人的声音传来,她盯着地上两道重叠在一起的雾灰阴影,渐渐模糊起来,声音开始不自觉地哽咽。

她所有的冷漠和伪装,在这一霎接近崩溃。

“知道。”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