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靳园的时,天色出现短暂的克莱茵蓝。
建筑物暖黄色的的装饰灯四起,夜渐暗,星杳然。
闻栀从小道回了西楼。
在玄关处换下的鞋子,整齐的摆在一旁。
房间内微弱的黄光亮了几盏,很安静,好像没有人。
闻栀不紧不慢地走到茶水厅,拿过水杯给自已倒了杯温水,轻抿一口,蹙起眉头。
白天没发觉,到了晚上才觉得嘴里好像长了个泡,有些虚火。
放下水杯,转身向储物间走去,在里间的医药箱里翻出一瓶维生素C,回到茶水厅。
倒出两粒放在纸巾,随后拿起一旁的小勺,缓缓用力碾碎。粉末渐渐溢出,在餐巾纸上堆积。
刚想拾起纸巾将粉末倒进水杯,突然听到几声动静。
是踏下木头台阶的闷响。
很像一个人。
闻栀捏着纸巾的手就这么僵在原地,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声音一下,接着一下。
由远及近。
熟悉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回来了?”
不多时,余光间看到来人已经来到身旁。
靳夜琰听到楼下动静,下楼,远远看见闻栀在茶水间,徐徐走近。
察觉到她越发僵硬的身体。
有些奇怪,目光随之落在闻栀手边的白色粉末。
这是什么。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随后,在她手边不远处看见自已的青瓷水杯。
闻栀不动声色地松开手,轻抿了下唇,很快掩饰好内心慌乱,偏过头迎上他的目光,“刚刚回来。”
靳夜琰所站的位置正好逆光,神情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在做什么?”他问。
闻栀想起自已正准备把维生素C的粉末倒进水杯里,刚想解释,却直觉靳夜琰眼底愈发幽深,觉得些许奇怪,偏回头看了眼,意外看见她手边几寸,属于靳夜琰的瓷杯。
联想到他无端沉下的神情,心头了然几分。
怕是以为她在给他下药。
在他心里,她本性劣根,大概是不会改的。
闻栀扯唇笑了笑,指尖掐了下掌心软肉,顿了两个呼吸后道:“我想,给你下点催情的药来着。”
等了有一会。
靳夜琰没有声响。
闻栀捻起纸巾,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在他的瓷杯里,小勺搅拌,看着它们徐徐溶于水。
举起瓷杯,放在靳夜琰的面前,抬起头,正对上男人于黑暗中略显幽深的视线。
她迎着他的目光,对视几秒后,扯着嘴角笑的坦然,“别这么看我,反正都被你发现了,索性你从了我吧。”
周围静默了好一会儿。
他没有任何动作是闻栀意料之中的,不训斥她,也不可能顺了她的意。
闻栀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瓷杯,凝了许久,眼前好似团了层水雾,模糊不清。能感觉到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得沉重,压的她喘不过气,闻栀单手拿起杯子,仰头一口喝尽,故作娇媚的笑了笑,“那我喝了。”
无意再去管靳夜琰会是什么神情,闻栀起了身,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手腕被用力擒住。
脚步骤然顿住,听到他问:“去哪?”
闻栀紧抿着唇,说不出的酸涩翻涌而出,冲上喉咙,徐徐垂下眸,神色蓦然恍惚,转而自嘲般浅笑,“小叔,我去哪都不会来烦扰你。”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男人沉沉的呼吸。
闻栀试图甩开禁锢住她的手,却发现他抓的很紧。
挣扎间,人突然被他扯到他怀里,腰间被一只手用力扣住,下一秒,她被他抱在餐桌上,周边瞬间被他身上的檀木冷香填满。
闻栀心跳骤快,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突然俯身压下来,近在咫尺的脸,灼热的呼吸喷洒。
他的目光在她红唇边停留片刻,随后看向她的眼睛,一双如幽谭般的眸子微微眯起,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下的是什么药?”
闻栀眼皮跳了跳,一股怪诞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似是不像以往的他难得多了些什么情绪。
室内昏黄的灯盏在他的身后隐隐幽光,闻栀试图看清他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容,却只能从他晦涩不清的神情里,感受到愈发强势的侵略感。
心头骤然锁紧,闻栀唇瓣动了动,嗓子发哽,竟说不出一句话出来,眼神不自觉地从他的眼睛往下移,良久,强压下心中起伏,最终与他的鼻梁平视,近乎自弃的语调:“别靠我这么近,一会药效发作了,不好收场。”
“你想怎么收场?”
“我不做不计后果的事。”借用他曾跟她说过的话,闻栀藏了些报复他的心思,黯然轻嘲地笑,“要不你出去帮我找一个。”
话音落下,意料中的冷场,视线下,是他紧抿的薄唇。
他不再说话,无形传递出来一股压力,闻栀知道自已失口乱言恼怒了他,垂下眸子。
等了会,不堪入耳地斥责没有如同预期的到来,闻栀睫毛轻颤,她明天便要离开,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耗下去,心底确实有一个问题,想知道靳夜琰的答案。
她刻意放柔声音,低声问道:“小叔,为什么这些年你都单身着。”
话问出口,不指望靳夜琰能回答,毕竟她与他的关系,该是没有任何资格问出这句话的。
谁知道,下一秒听到他不答反问的声音。
“你觉得为什么?”
抛出去的橄榄枝又被原封不动的抛了回来,像拳头砸在棉花上,闻栀感到一股难以名状的无力感,心底有什么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她抬起眸,不偏不倚地对上他的眼睛,“因为我是你的责任吗。”
“你是我一辈子的。”
“什么?”
靳夜琰伸手拨弄了一下她散落在耳边的长发,眸色放柔,“你希望是什么?”
问一句,他反问回来一句。
闻栀努力抑制住心头酸涩,牵着唇角扯出一丝笑意,“我知道了。”
她何必再去自取其辱,靳夜琰给她留了足够的体面。
心瞬间落空,无心再做交谈,闻栀敛下眉眼,轻推了下他,距离他远了些,“小叔,我吃的是维生素C。”
担心他不相信,闻栀从口袋里拿出小白药瓶,放在一旁的餐桌上,侧过头避开靳夜琰的气息,“我先上去了。”
话音落下,眼前的男人纹丝不动,闻栀觉得有些奇怪,看了眼他,见他漆黑的眸子里涌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很沉。
随后听到他说,“不光是责任。”这是对她刚刚的问题迟来的一句回应。
闻栀有些不解,追问:“那是什么?”
“让你觉得困扰的,亦或者你想要的,都会顺其自然的迎刃而解。”靳夜琰顿了顿,继续说:“你只需要在我身边安稳的长大,你会知道答案。”
在他身边长大,怕是做不到了。
闻栀忍着心尖发涩,问道:“小叔,你会幸福的吗?”
“栀栀会,我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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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挨到天亮只睡了两个小时的闻栀起床。
看了眼天色,薄雾弥漫,隐约看见东方天际上,露出微亮的曙光,猜测靳夜琰已经出门。
她的东西不多,收拾好行李,一个手提袋足够装下。
人在靳夜琰的门前站定,礼貌性的敲门,没有任何回应,闻栀旋开把手,推开门。
他果然不在。
闻栀把银行卡放在石材茶几上,顿了顿,将手腕上的黑檀木佛珠一并取下,指尖划过粒粒佛珠,宛如六年岁月轮回,贪念嗔痴刺激指尖,艰难的绕了两圈,附身放在卡上。
眼眶发红。
这串佛珠是他的承诺,如今,既然决心要走,也一并还了他去吧。
转过身,视线无意间瞥见一抹刺眼的白。
是放在他床边柜上的蕾丝丝巾。
闻栀面露不自在,快步走过去,丝巾攥紧掌心,回到自已房内,找了把剪刀,从中间剪下,一半飘落空气,一半留在手心。
最后,都丢入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