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文感觉心像被刀片划过,那种没由来的难过,几乎要塞满整个胸腔。

他一个人坐在病房外,身影落寞。

他至今忘不掉,程阳醒来时,看他的眼神就像个陌生人。

这两天,他听说程阳不吃不喝,可他也不敢再去见程阳。

前两日。

“你为什么怕我?”

秦修文走进病房,就见程阳抱着双腿直打颤,看他的目光,带着害怕还有一丝憎恨。

当秦修文想再靠近他时,程阳从喉间发出沙哑的喊叫,“你别过来!”

程阳缩在一边,捏着被褥的手背青筋暴起,声音弱了下来。

“你别过来……”

秦修文眸色暗沉,他双手死死抓住程阳的肩膀,“你为什么怕我啊?我是秦修文啊,小阳,你看清楚是我。”

“你滚啊!”程阳一巴掌甩在秦修文脸上,泪水夺眶而出,“别碰我!”

怒吼间,程阳一把打翻了床柜边上的物品,在玻璃碎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修文才如梦初醒般。

他松开程阳,表情有些无措,“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秦修文,我不想再看到你。”

程阳苍白的脸上,满是虚汗和滑下的泪水,声音虚弱,“你滚……”

程阳是要他滚。

可是为什么?他们明明前些天才商量好领证结婚的。

下一秒,程阳撑在床沿,直接当着他的面干呕了出来。

秦修文立马慌了神,他连忙去喊医生。

程阳吐的昏天黑地,连胆汁都吐了出来,然后又昏迷了过去。

出病房外,秦修文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

直到一个医生走了过来,对他说:“秦先生,我知道您医术高明,但还是离病人远点吧。”

闻言,秦修文立马怒了,“你什么意思?”

“秦先生,你还不明白吗?病人明显不想见到你。”

“我们已经给病人做过全身检查,他身上并没什么重大疾病。所以刚才会吐,这明显是一种应激反应,在心理学上叫心身反应。”医生面色凝重,“你身为医生,不可能不懂吧?”

秦修文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

当一个人经历了较长时间的痛苦,即便身体康复,心理上也可能还保留着恐惧和记忆。

可小阳,怎么会有这种症状?

医生叹了口气,“他现在情绪非常不稳定,避免再出意外,总之在病人住院期间,你还是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医生的话。

秦修文双手紧捏成拳,目光骤然狠戾。

一定是实验室的问题,他们一定对程阳做了什么。

不然小阳怎么会昏迷后变成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

秦修文在椅子上没坐多久,便慌忙起身,大步流星朝另一头走去。

……

林献刚进门,就见程阳蜷缩在被窝里,双手抱着脑袋,声音几近崩溃。

“我说了让你滚!”

“小阳,是我。”林献的声音温和,缓缓朝程阳走去。

程阳这才缓缓抬头,他穿着病服,脸上还有泪痕,林献曾经见过他的那双眼睛,本该是带着亮光的,此刻却如同死水般黑沉。

在看到来人是林献,程阳泪水又涌了出来。

“阿献……”

听着程阳沙哑不堪的声音,林献心中一阵绞痛。

那个光鲜亮丽的小太阳,此刻就像凋谢了的向日葵,他曾在程阳身上看到的活力,早已消失殆尽。

林献没有急着去质问他缘由,而是坐在床沿,伸手轻轻揽住程阳,让他靠在自已的肩头。

里面很安静,安静到只剩程阳的抽泣声。

林献任由程阳的泪水打湿外衣,就像上辈子,林献痛苦时,程阳也是轻轻揽住林献的肩,轻声安慰他。

林献不太懂得如何去安慰人,他轻轻拍着程阳的背,想着转移话题。

“小阳,我还记得以前我们在中学时,你说将来你的笑肯定比泪多,那时候的我们无忧无虑,都在憧憬未来的生活。”

“是啊……”程阳抹着眼泪,“可是,未来真的好苦啊……”

“阿献,我好痛苦,我真的好难过,我感觉我现在要死了。”

“不会的。”林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又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呢。”

“阿献,我说我看到了自已的未来你信吗?”

林献顿了顿,轻声问:“什么未来?”

程阳说:“未来的我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一无是处。”

林献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起,他竭力保持着冷静。

尽管程阳的回答已经告诉了他事实。

“阿献,我一直以为即便我从小就没有父母,唯一养我的奶奶也去世了,我还是有追寻幸福的权利。”

“秦修文为我付出了很多很多,所以我以为秦修文会是我灰暗世界里的光,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的。”

那些积压在心中的情绪,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程阳握紧林献的手,压抑着哭声。

“我好像一直在自欺欺人。”

林献抱紧程阳,“是不是秦修文欺负了,我现在就把他打一顿,好不好?”

程阳摇摇头,“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秦修文,再也不想了。”

“那就不见了。”林献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小阳,你……是不是想起上辈子的事了?”

程阳红着眼,不可置信地抬头,“阿献,难道你……”

“我也是从上辈子过来的。”林献问他,“小阳,你也是重生的吗?”

程阳的声音很低,“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既然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让我想起来?”

程阳声音哽咽,“为什么这辈子我还是摆脱不了命运?我还是遇见了秦修文,还是爱上了他。”

程阳害怕待在病房,上辈子,他确诊后便常年吃药,后来,什么都吃不下,喝水都能吐出来。

可后来,他才明白,其实他真正害怕的是秦修文。

程阳讨厌这种疾病的折磨,早就做好了打算。

他忍着浑身疼痛,去见了林献最后一面,那天,他们聊了许久。

听着林献絮絮叨叨,程阳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记忆停留在过去,那时的他们还在一个学校,涉世未深,挺好的。

“小阳,这不是你的错。”

世界以痛吻我,却要求我报之以歌。

林献垂下眼帘,上辈子的痛,是刻骨铭心的痛。

一切还没发生,总有机会去改变。

“阿献,我这辈子还会死吗?”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