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闻话中的不悦,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他身后的几个将军互相看了看,都表示不解。

其中长着大方脸的万成将军笑了笑,大概是想缓和这尴尬气氛,“雪天路滑,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他说着,上前几步,上下打量着梁青玄,又看了看一旁的林晓晓:“早就听说,侯爷的女婿文武双全,如今得以相见,还真是如此。晓晓,你这也算是觅得了一个好郎君,回头你父亲瞧见,定会很高兴。对了,你们父女俩也多年未见了吧?瞧瞧,你都长这么高了,还跟你娘长得越来越像了。”

林晓晓尴尬的笑了笑。

刚才一路紧张,她只跟几位将军简单说了几句话,并未说起自已的私事。

这几位都是跟着侯爷出生入死的老部将,他们知晓自已成亲,也许还是一年多前从父亲那来得消息。

大概谁也没想到,短短一年,物是人非。

她与梁青玄,早就没关系了。

林晓晓不想在此说起自已那点私事,懒得说。

她偷偷瞄了眼梁青玄亦是一脸的尴尬。特别是他身后姗姗来迟的宋清歌,更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万将军以为他们小两口面子薄,不好意思说什么。便又继续道:“晓晓,你们大婚时的喜酒我们这些人可都没喝上,等这次北境战事一了,我们同你父亲一道回京,到时可得补上。”

“万将军是要站在这冷风口上叙家常吗?”顾砚闻突然开口,冷着一张脸瞥向梁青玄。

随即又转身看向身后刚救出的一帮人:“你们好不容易脱离险境,是选择回城亦或去附近的周县,都会有人把你们护送到安全处,稍后可以每人去领一些干粮。”

安排好这些。

剩下的人没再耽误,率着几百精锐直接赶往青城。

毕竟这附近还是三英教的范围,这帮人明面上不敢和官府的人作对,可到底人多势众,又擅长歪门邪道。

林晓晓纵身上马,盯着山上三英教的方向,若有所思。

顾砚闻当然懂她在想什么,语气极坚定道:“等北境之危解了,我们再回来。”

林晓晓点了点头:“就这么说定了。”

去往青城的路虽被大雪掩盖,却也不十分难走。

宋清歌却不愿再独自骑马了。

吵着非要和梁青玄一起。

“难道你不愿意!莫非是因为那万将军的几句话就让你找不着北了?你心里还是放不下林晓晓,是不是?”宋清歌很敏锐的捕捉到自已夫君情绪上的变化。

特别是当梁青玄看见林晓晓在与顾砚闻一起说话时,他的那个样子。

梁青玄面色有些为难,他只是不愿当众如此。

不过,他从来不想让表妹失望,虽然为难却也答应了。

这下倒把万将军看傻眼了。

他骑着马,目光不断在梁宋二人和林晓晓之间徘徊。

怎么这俩人会如此亲密?

怎么林晓晓看到了竟都没反应?

怎么顾大人的脸色那么不好看?

不对,顾大人好像瞪的是他万成自已。

万成假装没看见顾砚闻的眼神,飞马赶上最前头的二位将军,再也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毕竟被这阎王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幕都被林晓晓看在眼里,她朝顾砚闻感激的点了点头,谢他替自已解围。

她心里其实很清楚,早说晚说都得说。

待会到了青城,见到父亲后,她与梁宋,他们的关系怎么都瞒不住。就是不知道到时会是怎样的尴尬呢!

林晓晓一路所忐忑的尴尬会面,要比她想象中来得更早。

刚一进到镇北军大营,就有人骑马来报,说是侯爷在他的营帐里备好了饭菜,请大家都过去。

父女俩多年未见,按理来说是该分外感人的。可现实情况是,林晓晓缩在几位将军身后,听着定远侯林舟与几位将军说话,最后才轮到她。

林晓晓和这位传闻中的父亲四目相对,看着他一脸的威严,没有半分关怀,似乎还有些生气,心中止不住的犯嘀咕。

莫非原主不仅母不在了,而且还父不疼吧?

“几位大人和将军留下,其余人出去。”片刻后,林舟开口,却依旧板着一张脸,转而看向一旁的宋清歌:“你也留下吧!”

他这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林晓晓偷瞄了一眼他们几人的站位,好像梁宋二人是站得近了些。不对,还有骑马的事,定是这俩显眼包共骑一匹马进的军营,被侯爷....被父亲的人看到了。

“这是梁家近日送来的书信,你先看看。”林舟说着,先递过来一封已拆开的信,并招呼其他人先坐下来吃口热饭。

林晓晓双手接过。

信封里,几张信纸皱皱巴巴,明显被揉搓过又重新装了进去的。

她抬头看了眼林舟,似乎已经知道父亲为何是如此态度了。草草将信读了一遍,林晓晓只觉得这里的每个字都是诛心之言。

信是梁青玄的大哥,梁青成所写。

信里先写了林晓晓嫁入梁家后,是如何的不懂事、不孝顺、不服管教。甚至还不守妇道,公然与几个外男大打出手,全然不顾惜自已的面子,不顾惜梁家的声誉。不仅不懂得维护夫妻情谊,还善妒、好勇斗狠,目中无人,对着妹妹大打出手......

如此种种,梁家念在结亲不易、林晓晓又自幼丧母的份上,都不会计较。

可谁知她执意要离开梁家,不惜以和离相逼。

无奈,只能放林晓晓离去。

如今青玄也要远赴北境,还望侯爷能看在从前交情的份上,不要苛责于他。

林晓晓缓缓吐出一口气。

好得很,真是好一个春秋笔法,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她看向上首坐着的林舟,语气带着几分倔强和委屈:“父亲是相信了这信里写的?”

林舟低着的头慢慢抬起,脸上依旧没任何表情,既没肯定,也没回答。

“这,这,好不容易相聚,不如大家先吃饭吧!我这肚子早都饿了。”万将军看这父女俩一样的倔脾气,生怕再一言不合呛起来,赶紧想打个圆场。

只是并没有人理睬,大家都一动不动,气氛比帐篷外的温度还要低。

万将军爱打圆场的爱好,在这短短一日之内,惨遭两次滑铁卢。

林晓晓心中憋闷,她生平最讨厌被人冤枉,还是这种睁眼说瞎话的冤枉。

也许是因为这份憋闷愤怒;也许是因为,被她这个名义上多年未见的父亲如此冷面对待,她莫名其妙的委屈,

林晓晓直接把信丢向了梁青玄:“不如梁将军亲自看看,这里写的可都是真的?我问心无愧,愿意当面对质。”

梁青玄不明所以的捡起信,快速看了,越到后面,脸色越发难看。

虽然在与林晓晓和离这件事上,他不觉得自已有错。

可是大哥这样写,未免也太...也太言过其实了点。

这不就等同于先把人家女儿贬损了一番,最后还求人别针对自已,最好还能多关照一二吗?

更何况他梁青玄自问一身抱负,特别是当了这个将军后,更想凭借自已的能力去为父亲、为梁家争光。哪里需要大哥在信里这样写,这样未免太没有气节。

梁青玄抬起头刚想回话,就对上林晓晓赤忱简单的双眼。

他张了张嘴,竟一时心虚语塞。

就在这沉默的关口,宋清歌突然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