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翰林院的繁忙公务之余,我亦得享片刻闲暇。每逢休沐之日,我便前往老夫人所赠之两间铺子巡视。绸庄名曰“经罗绸庄”,药铺则为“永安药铺”。

这两间铺子的掌柜与伙计,皆是老夫人昔日的忠心部下,他们对老夫人忠贞不二,多年来一直尽忠职守。老夫人素来宽厚,给予他们的酬劳亦比市价为高。自老夫人将铺子转赠于我后,他们便将忠诚之心转而给了我,每月的账本都会恭敬地送至尚武院,对我敬重有加。

我尤其偏爱永安药铺,因我通晓医术,得空时,我便在药铺为百姓免费诊治,他们只需支付药费即可。对于可通过食疗调理的病症,我便不会让他们购买药物。因此,许多百姓在身体不适时,会先来我这儿寻求帮助。

翰林院的休息日并不固定,故而这些病人能否遇到我,确实需要一些运气。

自从参悟《玉清仙鉴》后,我得到了一种特殊能力,能诊断出别人无法察觉的病症。今日正是休息日,我便一早来到了永安药铺,门口已排了一条长队。

我坐于桌前,一一为他们诊治。这时,来了一位老者,我温和地问道:“老人家,您哪里不舒服?”老者回答说:“我前天摔了一跤,这手还在痛。”

我将手指搭在老者的伤处,灌注内力,发现骨头有裂纹。这种伤如果在别家药铺,肯定会开很多药,但凭借我的特殊能力,可以很快治愈。不过,我也不能直接显露出这种能力,于是我用针灸扎在伤处,内力透过银针传到伤者手指,将伤处骨骼包裹,很快便治好了老者的伤。

老者千恩万谢,我微笑着示意他不必客气。后来,只收取了他针灸钱五文。钱是要收的,但这点费用远比大堆的药钱少了不知多少倍。

京城里还有很多药铺要生存,我不能免费为百姓治病,否则京城的药铺可能会受到影响。但我用这种方式,还是为百姓节省了不少钱,同时也维护了市场的平衡。

时光荏苒,我在翰林院的职责愈发熟练,深得圣上嘉许。而翠岚姐姐的心愿,我一直铭记在心。一日,我向皇上奏请,希望能赴京城周边巡查民情,体察百姓疾苦,皇上欣然准奏。

于是,我带着翠岚和几名精干侍卫,踏上了寻找翠岚哥哥的旅程。我们一行人,以巡查民情为名,实则暗中打听翠岚哥哥的下落。

一路上,我们经过了繁华的街市,也穿过了宁静的乡村,每到一处,我都会细心询问当地百姓,是否有人见过翠岚哥哥的踪迹。

我们来到了京城附近的几个城镇,四处打听,却始终没有线索。一日,我们来到了一个叫青石镇的地方,这里曾是翠岚哥哥被卖之前居住的小镇。酒馆、饭庄无疑是消息的汇聚之地,在镇上,我们几人来到一小酒馆,点了几个菜,给侍卫们上了几坛酒,我和翠岚则要了一壶茶。在这里慢慢吃慢慢喝,这样才能多听到一些消息。这一待就是两个时辰。

正在我们以为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时,隔壁桌几个人喝到兴起时,一人说道:“哥几个,要说我遇到的奇人异事,你们肯定没见过,那位去钓鱼,他从来不用钩,但他却是钓得最多的。”另一人不屑道:“你就吹吧,我跟你说,就我们镇上那位说书人,从不与人交往,可我每次请他喝酒,他都会来,他奇就奇在出师后一直在镇东一茶楼说书,从没挪过地儿,四十多年了,对镇上发生的大小事情如数家珍,不是我吹牛,不信你去问他,小时候你在镇上哪棵树下撒过尿他都记得。”

一边正喝着的一络腮胡说道:“哥几个,你们可别说,这事我真干过,他老人家记性是真的好。我小时候被一女子拿着擀面杖追了几条街,他都说的分毫不差。”

我与翠岚相视一眼,心中一动,这说书人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于是,我们决定去镇东的茶楼找这位说书人,看看他是否记得翠岚哥哥的事情。

在茶楼里,我们找到了这位年迈的说书人,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岁月的沉淀和睿智。等他说完一段书后,我恭敬地向他行礼,说道:“先生,我是京城翰林院的赵清妍,此次前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说书人轻轻放下手中茶杯,目光如炬,凝视着我,问道:“郡主请讲,老朽虽不问世事,但镇上之事,倒也略知一二。”

我便将翠岚哥哥的特征与离家之情一一道出,说书人听罢,沉吟片刻,缓缓道来:“郡主所言之人,老朽似有印象。他当年确是从这镇上离去,确实有一名男孩被卖至京城,但具体去向,却是不得而知。”

在青石镇的这段时日,我决定多留几日,继续探听翠岚哥哥的下落。我特意前往镇守使的官邸,希望得到他的相助:“镇守使大人,我是京城翰林院的赵清妍,想向您打听二十五年前的一些往事!”

镇守使闻言,脸上露出欢迎之色:“原来是永安郡主大驾光临,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实乃鄙人的荣幸。您请尽管道来。”

我直言来意:“您这里可否查到当年青石镇卖至京城孩子的线索?”镇守使面露难色:“这些并无记录,不过,我可以动用镇守之力去打听,他们乃本地人,打听起来或许容易些。”

我表示感谢:“那便劳烦镇守使大人了。”镇守使道:“不如您就在镇上暂且住下,我这便去安排人手,一有消息便差人向您禀报。”

我一拱手道:“多谢了,我们就住在附近的‘如归’客栈。”随后,我们便在‘如归’客栈住下,耐心等待消息。

这一等便是五日,翠岚的脸色由晴转阴。起初的欣喜渐渐转为失望,今日更是露出了绝望之色。我安慰道:“翠岚姐姐,多年已逝,打听起来谈何容易,不必过于焦急,我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翠岚点点头,眼中又燃起了希望之光,手中把玩着当年哥哥塞给她的那半枚钮扣。如今她用红绳穿好,挂在脖子上。这半枚纽扣,是她与哥哥之间情感的纽带,亦是她多年来的牵挂与期盼。

在青石镇的等待漫长而煎熬,半月的时光转瞬即逝。就在我们准备放弃希望,计划离去的前一日,镇守使的人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找到了我们。

镇守使的人恭敬地说道:“郡主,让您久等了,我们打听到一人,他自称是翠岚哥哥的挚友,当年亲眼看到他被卖。”随后,他示意这位男子上前。

男子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我们都是孤儿,曾相依为命。当年他被卖至京城的一个富商家中,但后来因为一场大火,富商的家被焚毁,从此我便与他失去了联系,下落不明。”

听到这个消息,翠岚几乎绝望,她情不自禁地抓住那位男子的手,嘴里喃喃:“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哥,我哥他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此时的她已是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我轻步上前,将翠岚温柔地拥入怀中,她的悲痛我感同身受。亲人的离去,是心中难以愈合的伤。然而,这仅是一个消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便真的不在了,也得把尸首找到。我柔声安慰道:“翠岚姐姐,这只是一个消息,你哥哥一定还活着,我们还有希望,我们继续找。”

翠岚渐渐平静下来,但依旧抽泣不止。我拿出一些碎银,打赏了镇守使的人和那个自称是哥哥朋友的男子。他们带来的消息,无论是好是坏,总比没有消息来得强。

回到京城后,我开始在各大衙门查阅当年的火灾记录,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却都一无所获。最后,我来到五城兵马司,治安和防卫相关的事宜皆会编造入册。我找到厢使,他向我恭敬行礼道:“永安郡主大驾光临,有何差遣,下官定当照办。”我说道:“我是来查一桩二十五年前的京城火灾事件。”厢使道:“请您随我来。”他带我进入了档案馆,找出了二十五年前的卷宗,说道:“郡主,当年京城所有的火灾,都详细记录在此卷宗内,请您查阅,下官在外候着,需要下官帮忙的,尽管吩咐。”说完他退到档案馆外。

卷宗被一个精制的木盒子封存,木盒足有一尺高,我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打开。里面封存的卷宗有些发黄,但保存完整,一共有十册。字迹工整,从蝇头小楷看得出,当年记录的官员之细心。我将木箱搬到写字台,坐下一卷一卷地翻阅。从大型建筑到百姓鸡舍,凡是着火都有记录,这些卷宗信息量浩如烟海,要在这信息中提取有用的,实属不易。这一待就是五天,每天早出晚归,午膳是厢使送进来的。

最后找到五条有用的线索:东街“德望楼”住着何姓商人,开酒楼;长兴街“宋府”布匹生意;仁义街“张府”开绸庄;南圃街“胡府”典当行老板;解元巷“雅集斋”陈姓商人,古玩店老板。

这几天翻阅档案,确实让我感到有些疲惫。我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记录从卷宗上拆下来,转身对厢使说道:“这五个火灾案卷,我暂时需要带走,待查清情况后便会送来。”

厢使恭敬地回答:“您拿去便是,如后续有其他需要,知会一声下官给你送到府上。”他的语气中透露着对翰林院学士的尊重。

我道了声谢,便走出了五城兵马司的大门。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我上了马车,沿着熟悉的街道返回徐府。

马车缓缓行驶,街道两旁的店铺逐渐点亮了灯火,京城的夜色依旧繁华。我靠在车厢的软垫上,心中却在思考着这五条线索,它们像是五条细丝,等待着我去一一抽丝剥茧,希望能在其找出我想要的。

翌日一早,我便前往防隅军所在,希望能够了解更多关于那五起火灾的情况。防隅官见我到来,恭敬地向我行礼:“永安郡主驾临,不知所为何事?”

我将五个火灾案卷递了过去,说道:“我是想了解一下当年这些火灾的情况。”防隅官接过案卷看了看,神色凝重:“这五起火灾皆起于二十五年前,下官当时是望火楼兵,真是惨啊,有一家全烧光了。”

我问道:“被烧光的是哪一家?”防隅官回答:“仁义街‘张府’张记绸庄老板,火光冲天,烧了整整大半夜,救火指挥使带领潜火兵、铺兵前去灭火,可火势太大人手不够,我们望火楼兵也及时加入了灭火队。太惨了,现在回想起来下官任心有余悸,我们几十人,都拿大桶水浇上去起不到丝毫作用。张老板不仅善于经商且宅心仁厚,每逢灾年,他都会救济灾民。全府上下连同仆人一共三十余口,只有一位仆人失踪,其余全烧死了。”说完他还抹了抹眼。

我的心情也变得沉重,继续问道:“张府被烧后那块宅基地是怎么处理的?”防隅官说道:“现在废墟还在,没人动那块地。”

我说道:“能带我去看看吗?”防隅官说道:“您随我来。”他说完翻身上马,我的马车紧随其后。

马车穿过京城的街道,最终停在了一片荒凉的废墟前。防隅官下马,带着我走进了这片废墟。四周杂草丛生,断壁残垣中仍可感受到那场大火留下的伤痕。

我环顾四周,心中充满了疑惑。如果翠岚的哥哥被卖到了张府,那么那场大火是否与他有关?那位失踪的仆人又去了哪里?我决定在这里好好调查一番,希望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防隅官在一旁静静地等待,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往事的哀伤。我知道,这场大火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

我谢过防隅官,让他先回去,自已则留在了废墟中继续寻找,看能否找到一丝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