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示弱
出了帐篷,程予檐同林厌识等在外面。林厌奚叫了声“哥”,两人立即走了过来。
林厌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大夫说了,你这身体刚恢复,不宜过多走动。”
林厌奚转了个圈,笑道:“你放一百个心,我身子全好了。”
“这都是予檐的功劳。”林厌识道。
林厌奚才将目光移到一旁的程予檐身上,这人看着她傻傻地乐,也不说话。但是不难注意到他发白憔悴的面容,和毫无血色的双唇。
她伸手去扒程予檐的衣襟。
“哎,你干嘛,青天白日的,有什么事咱们晚上再说。”程予檐双手放在胸前。
大舅哥在场,他这会又装得人模狗样了。
林厌识的表情一时间很好看,想说些什么,嘴张到一半又闭上了。
显然是误会林厌奚了。
林厌奚冲程予檐翻了个大白眼,说了句:“再胡说八道我把你舌头割下来。”然后不管不顾地扒开程予檐的衣服,凑上头去看。
程予檐无奈,向林厌识控诉道:“兄长,你听她说的话,哪有半分女儿家的样子,凶巴巴的。”
他知道林厌奚想看什么,便站着不动让他看。他胸前有剑伤,因而没穿里衣,一扒开外衣就能看见他半个身子缠满了绷带。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林厌奚总觉得绷带有些沁血。她紧抿着唇,许久没说话。
程予檐觉得奇怪,遂低下头去,见面前的人望着他胸上的伤发愣,心一下子软了,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说出的话却惹人讨厌。
“不是吧林奚,你竟然哭鼻子了。”
此话一出又招来一个大白眼,连带着一个毫不留情的肘击,程予檐闷哼一声,捂着胸口龇牙咧嘴。
“你才哭鼻子了。”林厌奚收回那点微末的感动,某些人根本不值得。
“挖个药都能伤成这样,你这武功荒废成什么样了。”她说。
半天没等到程予檐的反驳,听到林厌识说的话。
“你怎么了?”
林厌奚抬头看去,程予檐的脸色比刚才更差了,额上满是冷汗。
程予檐搀扶住自家大舅哥的胳膊,缓慢地抬起手,指着林厌奚,艰难地说出四个字。
“谋杀亲夫……”
林厌奚再度扒开程予檐的外衣,这次不是幻觉,绷带渗透了大片鲜血。
她脑瓜子嗡的一下,张嘴喊道:“大夫!大夫!”
林厌识道:“先扶他进帐。”
“哦。”她着急忙慌地扶住程予檐,磕磕碰碰总算将其扶到了榻上。
大夫很快赶来,让程予檐脱掉外衣,重新给他上药缠绷带。程予檐伤口撕裂,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横在胸前。
林厌奚这才知道听雪口中程予檐受的重伤有多重。
“你啊,下手没个轻重,予檐身上还带着伤……”林厌识想训斥自家小妹几句,又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只是叹了口气,转对程予檐说:“终究是我对不住你,致你于危险之境,才使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程予檐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你这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林厌奚快无地自容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就轻轻碰了一下,哪知道程予檐会这般脆弱。
大夫叮嘱程予檐不要有大幅度的动作,最好不要再出现此等情况,不然伤口很难愈合。
林厌识出帐前将照顾程予檐的任务安排给林厌奚。他也有私心,林厌奚方才大病初愈,他不想她再去接触疫者。
林厌识半个身子出了帐篷,还是不放心,又回头叮嘱道:“小奚,予檐是为了绥云城才受的伤,你做事要有分寸。”
“知道了。”林厌奚小声应道。
屋里只剩林厌奚和程予檐二人。
面前的人殃殃地低着头,明显是做错事又不愿道歉的别扭样。他唤她:“林奚。”
林厌奚没有感情地“嗯”了一声,头都没抬一下。
“我伤口有些痛。”
“我去帮你叫大夫。”林厌奚说着就要离开。
这与程予檐想的背道而驰,他拉住她,道:“不用麻烦大夫,你帮我看看后背的伤,我够不着。”
林厌奚谨记林厌识的话,不能落了话柄。她轻轻地抽出手,道:“你转过身去。”
程予檐无奈笑笑:“我动不了。”
林厌奚背着手,伸长脖子去看他的后背。她想看得清楚些,便往前挪了一步。
下一秒身子猝不及防撞上程予檐,她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某人的手放着她的腰上,显然是故意为之。
她问:“你干嘛?”
程予檐露出大白牙:“不知道为何,方才还隐隐作痛的伤口,抱着你就不痛了。”
“有病。”她吐槽道,手虚虚悬在空中,尽量只用两根手指触碰他的皮肤,“放开我。”
“林奚,”程予檐手上的劲丝毫未变:“我没骗你,我真的很痛,让我抱抱好不好。”
他这样示弱,林厌奚不敢动了,任由他抱着。
抱就抱吧,又不会少块肉,她这样说服自己,嘴上还是说道:“我又不是灵丹妙药,抱着能有什么效果。”
“你怎么知道,你就是我的灵丹妙药。”程予檐故作惊讶。
林厌奚面露嫌弃:“是谁教你说这些肉麻的话,那人有没有告诉你,不是所有姑娘都吃这一套。”
“无师自通。”程予檐颇为骄傲地说道,接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一醒来听雪就缠着你,泡药浴不许我在身旁,接着又去见兄长,我都没机会同你说话。听雪一个小姑娘,担忧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抹眼泪。我有时候会想偷偷摸摸找个地方嚎几嗓子宣泄情绪,又怕被别人听见,给你丢脸,一直忍到了现在。”
林厌奚被他的话逗乐了,笑道:“现在没人,你敞开了哭,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还有第三人知,我抽他大嘴巴子。”
“还是夫人心疼我。”程予檐一脸甜蜜,小媳妇样地把头埋在她胸前。
林厌奚听见他哽咽了一声,然后发出低低的泣声,她忽然不知所措起来,慢慢抬起手,正打算抚慰他。
下一秒程予檐就破功了,“噗嗤”笑出声:“我现在一滴泪都挤不出来,你给我些时间,让我再酝酿酝酿。”
他大可痛哭流涕获得她的感动,但他不想这样做。他只要她的喜欢,不想其中参杂其他任何的感情。
林厌奚反手给他一巴掌,在落下的前一秒想起林厌识的嘱托,及时收住了手。
程予檐也很惜命,道:“你不能打我,我现在是伤者。兄长让你好好待我,你要听他的话。”
兄长说的是要有分寸,言下之意就是下手不要太重,别把程予檐打死就行,林厌奚是这样理解的。
程予檐于绥云城有天大的恩情,她记着这份情,往日恩怨全部一笔勾销。只要程予檐没有什么过分的举止,她定以礼相待。
“谢谢你为绥云城做的一切。”停顿片刻,她又道:“还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下手这么重的,我以后尽量不动手打你,或者轻一点。”
程予檐笑出声,她倒是一如既往地直率。
“你说这些,可曾念及我是你的夫君。林奚,夫妻之间不用道歉,你说这些倒显得我们之间的关系生分了。”
他这样说,不也显得他们关系有多好似的。林厌奚生硬地岔开话题:“你抓住伤你的人没有,拷问一番,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
程予檐遗憾道:“抓到一个,服毒自尽了。”
無錯書吧若是以往林厌奚肯定会嘲讽他没用,今时不同往日,她难得安慰他:“人没事就是万幸,他们谋划这么大的一场瘟疫,总会露出马脚的。你快些养伤,我带你去报仇。”
最后一句话,她只差没拍着胸脯大喊。
“嗯。”程予檐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