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厌奚一路看去,症状轻的只是发烧咳嗽,严重的不停呕吐,最严重的脸上身上长满了红疹子。

那些起红疹子的人皮肤又痒又痛,控制不住地用手去挠,怎么挠都无法满足,于是越来越用力,挠得血肉模糊。

林厌奚喂他们吃了止疼药,能稍微缓解一点疼痛,却无法阻止他们继续挠伤口。

“救救我,救救我,我好痒,我不想破相,我不想变成丑八怪。”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癫狂般地用指甲抠挠脸颊,哭着喊着哀嚎着。

“那就别挠了。”林厌奚抓住女孩的手,肤若凝脂,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小姐,秀气的指甲缝里全是血污,脸上布满一道道可怖的血痕。

她撕下一段不长不短的布条,将女孩的双手捆绑在身后,“忍一忍,不想变成丑八怪的话。”

女孩感激地看着林厌奚,但难忍脸上伤口痛意,哭得更厉害了,泪潮汹涌。

“别哭了,眼泪碰着伤口更疼。”林厌奚语气温柔,用手帕轻轻沾掉她脸上的泪水。

“会有点痛,你忍一忍。”程予檐打开一盒药膏,给女孩上药。

林厌奚哄着她:“这药膏很管用的,不会让你留下一点疤痕。”

“真的不会留疤吗?”女孩不相信地问,还是咬紧下唇,不让自己流出眼泪。

“真的。”林厌奚安慰性地摸了摸她的头。

煎药喂药,忙活了几个时辰,面对源源不断的病人,林厌奚实在是心有余力而力不足,到了晚饭时间才能休息一小会。她吃着听雪送来的饭菜,蹲在林厌识腿边,听几位大夫分析瘟疫情况。

多亏林厌识及时发现然后做出相应对策,才将瘟疫控制在小范围内,没有进一步蔓延。林厌识又不顾自身安危亲力亲为,给予众人鼓舞和信心,让众人有信心能战胜瘟疫,避免了更大的伤亡,否则现如今的绥云城真是座死城了。

林厌识对这些恭维不感兴趣,他只关心是否有医治瘟疫的办法。

几位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羞愧地低下头,“回城主的话,我们几个实在无能,暂时还没有头绪。这疫病我们从未见过,可能还需要些时日才能研制出解药。”

林厌识问:“大概需要多久?”

一阵长久的沉默,大家都没什么把握。其中年纪最大的大夫说:“十日之内。”

“十日,行。”

听着别人一口一个城主,林厌奚手里的饭都不香了,她愤愤道:“哥,你怎么当城主了。爹不是答应我要将城主之位传给我吗,他怎么言而无信,大骗子。”

林父口口声声说什么她是他的宝贝,林厌识连根草都不如,他的家业和钱财都是她的,林厌识顶破天得个小院子,原来都是说来哄她的。

娘说得没错,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亏她一天到晚跑上跑下给林父打下手谈生意,他转手将城主的位置传给他的宝贝儿子。

林厌识为林父说话:“爹要带娘去云游四方,你又不在绥云城,爹只好将城主之位传给我了。”

“绥云城和屿阳城距离又不远,他要真想传给我,不过是一纸飞信的事。”说到底就是没那个打算,林厌奚清楚自己的秉性,她觊觎城主之位已久,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定会不远千里马不停蹄地跑回来。

林厌识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我记得爹说等他七老八十再带娘去云游四方,他不是自诩老当益壮还能干个二十年吗,老头子就是喜欢嘴硬。”林厌奚叹了口气,“算了,看在他年纪大的份上,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她是屿阳城的城主夫人,于情于理都轮不上她做绥云城的城主。

林厌识笑了笑,他小妹从前就这样,吃得多想得少,总是特别乐观。嘴上埋怨林父,心里又寻了一百个理由原谅林父。

“等老头子牙齿掉光了,我天天给他啃玉米。”林厌奚恨恨地吃了一大口饭,这是她能想到的对林父最严重的惩罚。

林厌识眼神飘向别处,正好与程予檐对视上,两人心照不宣地敛下神色。

忙到三更半夜,林厌奚和程予檐被安排在角落的一个小帐篷里。帐中只有一张小得可怜的床,坐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林厌奚不禁质疑这张床是否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林厌奚淋了雨,忙了一天出了许多汗,身上黏腻得厉害,她打了盆水准备擦拭身体。

“你,出去。”衣服脱到一半,她忽然想起帐内还有一个人。

程予檐已经尽量将存在感降到最低了,还是没逃过被赶出去的命运。

“哦。”他慢慢地踱到帐外,很君子的没有偷看。谁家娘子换衣服时要避着夫君,他由衷地敬佩自己,当之无愧的谦谦君子。

林厌奚擦好身子换好衣服,才让程予檐进来:“你也擦擦身子,我去外面等你。”

“你在里面也可以。”程予檐顺嘴道。

不出意外收获了一个大白眼,“想得美。”

在林厌奚心里,她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种事无论如何,都是她吃亏。程予檐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肯定不介意被她看。

洗漱完,程予檐准备在地上打地铺,问题是帐篷里根本没有打地铺的东西。床上只有一个枕头,褥子也薄得可怜。

两人面面相觑,林厌奚开口道:“睡床上吧,挤是挤了点,睡两个人应该没问题。”

程予檐这一天为了绥云城没闲下来过,肯定也很疲惫,晚上还不能睡床,叫旁人知道不得编排绥云城的待客之道。

反正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第二天相安无事,她一块肉没少。

程予檐内心欣喜若狂,故作纠结道:“我原本要打地铺的,是你让我上床的,让我上床和你一起睡,不是我提的哦。”

他这话说的,好像她要对他行什么不轨之事。她道:“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这样说话你不喜欢吗?”

林厌奚目瞪口呆地看着某人“咻”地一下窜进被子里,小木床发出惨烈的嘎吱声。

“林姑娘快快上床,奴家给你暖床。”程予檐掀开被子,捏着嗓子很是造作地喊道。

“有毛病。”

林厌奚睡在里侧,跟程予檐保持一拳距离,听着外面滴答滴答的落雨声。夜里温度低,炭火全在病人的帐篷里,单薄的被子根本不能提供暖意。

此时此刻,程予檐成了唯一的热源,林厌奚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若是程予檐睡着了,她就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过去。

程予檐见某些人冷得发抖,依旧固执地抱着被角缩在角落,无奈地蹙了蹙眉头,大手一捞将其揽进怀里。

“你当我是个暖床的工具。”怕被推开,他只能这样说。

程予檐温热的胸膛紧紧贴着林厌奚的后背,说话时热气打在她的耳畔。林厌奚果断选择装睡,一声不吭大气不敢出一下,逐渐泛红的耳垂出卖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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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一整天,程予檐没借此挑逗她,明天还要早起,好好休息最重要。

“晚安。”他收紧手,温柔道,“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