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莫要不识好歹

一连几日，程予檐每到饭点都会回来陪林厌奚吃饭，要不就带她出去吃。其余的闲暇时间林厌奚把屿阳城逛了个遍。

没等到爹娘，只等到了一封回信。

饭正吃到一半，林厌奚撂下碗筷，接过信封走到一边，迫不及待地将其打开。

“吾儿已入程家门，凡事不可肆意妄为，女婿予檐品行端正待你极好，劝你莫要不识好歹。我与你娘身体安康，逍遥自在，你不在的日子很是快乐，勿念，勿回，望好自为之。”

什么不识好歹？什么叫她不在的日子很是快乐？这是亲爹亲娘说出的话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这是把水泼进海里，不管不顾任其随波逐流呗。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不想她回去的意思，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林厌奚备受打击，脸渐渐变了颜色，眉毛拧到了一起，嘴巴微张，手中的信落在地上，一点再看的想法都没有。

窗外暖阳洋溢，她的心却如腊月寒冬，冷得像冰块。

程予檐问她，“信上写了什么？你这般模样。”

林厌奚捡起信纸，揉成纸团，恨不能撕碎，又不想在程予檐面前露出失望的情绪，随口乱说：“我爹说家里喂的鸡不吃东西，他跟我娘两傻子给鸡吃人吃的药，给鸡药死了，十分愧疚地流着眼泪吃土豆炖鸡呢。”

也不管这话多么荒谬，她现在心情复杂，想不到更正常的说辞。

林厌奚坐回位置，望着满桌的美味佳肴，突然没了食欲。这几天生活有个奔头，就算跟讨厌的程予檐待在一起，她也是吃嘛嘛香，如今她是看啥啥烦。

程予檐看了她好一会，见她端着碗半天不动筷，时不时叹口气，问道：“不吃了？”

“不吃了，没胃口。”林厌奚将碗筷放在桌上，整个人怏怏不乐的。

程予檐通过她的情绪变化，猜出信里的大致内容，不过也好奇信里具体写了哪些话，能让她变成这样。

“程予檐。”她突然开口。

他应她：“怎么了。”

她看向他：“你真的会带我回家吗？”

他回答：“当然。”

听到这话的林厌奚脸上没有一点开心。回去又能怎样，爹娘根本不想让她回家，他们巴不得没她这个女儿。

“我不回去了。”林厌奚赌气道。

程予檐明知故问：“为何？”

林厌奚说气话：“不想回，没有为什么，又不是非回去不可。天大地大，我不是只有绥云城这一个去处。”

只是……难不成她余生真要以程予檐妻子的身份活着，她不喜欢程予檐，想来程予檐也不喜欢她，占着屿阳城城主夫人的位置算什么。

林厌奚突发奇想：“程予檐，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也不满意这桩婚事，每时每刻都想着跟我和离。”

“没有。”他回答得极快。

“为什么？”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真挚发问，“我们不是死对头吗？跟死对头待在一起会幸福吗？”

程予檐故意露出一抹坏笑，缓缓道：“你都说了我们是死对头，我自然要缠你一辈子，让你一辈子不幸福。而且，不死不休。”

这人真是坏到骨子里去了，林厌奚很是无语，她嗤道：“想得美，谁要跟你一辈子。”

赶明她就寻个机会休了程予檐，出去逍遥快活，至于绥云城，谁爱回谁回。看她三五年不回去，那两老会不会着急。

林厌奚越想越气，睡午觉的心情都没了，合衣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听雪推门进屋，见她醒着才开口：“小姐，老夫人叫你去松涛院。”

“哪个老夫人？”林厌奚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听雪：“姑爷的娘，你的婆母。”

程予檐的娘，林厌奚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她就说这几日安逸得有些不对劲，原是没有婆媳纠纷。换作别人家，媳妇每日卯时要去给婆婆敬茶，她天天睡到晌午，别说喝茶，人家饭都吃两顿了。

“不会是因为我这几天没去给她请早安吧。”林厌奚猜测。

听雪摇头道：“小姐你给夫人请安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没有。”

“那是为了何事？”

在家中时，林母常常提起婆婆刁难她的往事，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跟话本子里的恶毒婆婆一般无二。多亏林父向着林母，甚至为了林母与家里闹僵，才让林母免受了许多委屈。

林厌奚是一点不想嫁人的，一是害怕处理婆媳关系，二是她喜欢跟着林父走南闯北增长见识，在她的人生规划中，现今的她该是叱咤风云的绥云城城主，而不是屈居后院为人妻子。

程母的贴身丫鬟春兰等在门口，催促道：“夫人，您动作快些，二房的人也在等着呢。”

“来了来了。”林厌奚应道，悄声对听雪说：“你跟她打听打听，松涛院的人找我什么事。”

听雪上去就挽着春兰，语气亲昵：“春兰姐姐，我可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春兰姐姐还是越发貌美动人了。要我说，松涛院满园春色都比不过春兰姐姐。”

她口中的满园春色是一语双关，春兰是程母贴身嬷嬷的侄女，生得水灵，十二岁便在松涛院养着，很得程母喜爱。

所有人都当她是程母为程予檐准备的通房丫鬟，哪晓得程予檐对她毫无兴趣。她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在程府耗着，这一耗就耗到了二十二岁，错过了女子出嫁的最佳年龄。

程母心中有愧，说要为她寻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嫁出去。她却不干，发了个什么毒誓说一辈子不婚不嫁陪着程母。旁人在外夸赞她忠心，背地里议论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死心。

春兰一概不听，也未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对林厌奚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知道听雪是带有目的地夸她，她面上还是笑着：“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不好多说。二房一大清早就来磨老夫人的耳根子，她最会作妖，反正不是什么好事，让你们夫人当心点。”

听雪余光看向林厌奚，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天生不是软弱的性子，要是有人敢刁难她，她绝对加倍奉还回去。这么想着，林厌奚心中的紧张减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