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叫娘子叫什么都行。

林厌奚:“干嘛。”

程予檐扫了眼床上装得鼓鼓囊囊的包袱,问道:“如果今天没遇上我回府的话,你打算去哪?”

林厌奚实话实说:“我要回家找我爹娘,我不想待在这里。”

她觉得就算自己眼瞎要嫁给程予檐,按两城多年的敌对关系,爹娘也绝对不会同意这门婚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程予檐神色微变,他道:“你想回家,为何不告诉我,只要你说,我怎会不答应你,何必偷偷摸摸的。”

她怎么说,说她不是现在的林厌奚,她是三年前的林厌奚,她根本不知道这三年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背井离乡千里迢迢嫁给一个她讨厌的人。

这话要是说出来,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旁人只会当她是疯子。

“我不想跟你说话。”林厌奚道。

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她从程予檐脸上看到了受伤的表情,但她又不想道歉。她说的是实话,她确实不想跟程予檐说话。

昨天还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毫不心软地抢夺她的生意,不过一日变成了最亲密无间的丈夫,搁谁身上受得了。

“林奚。”他又叫她的名字,去掉中间的字,是成亲一年来除娘子外叫得最多的称呼。

这次林厌奚只是看着他,没有吭声。

程予檐从她眼里看不到一丝爱意,全是警惕和防备,他想到听雪白日说的话,试探着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跟他的一切,忘了他是她的夫君。

“嗯。”林厌奚点头。相比从三年前穿到现在,失忆这个理由好像更靠谱一点,至少不会被人误会成邪灵附身什么的。

程予檐顿了顿,张开嘴时声音不自觉地发抖:“你记得什么?”

林厌奚蹙着眉头,搞不懂他紧张什么,难不成这三年他又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她咬牙切齿道:“我记得你使奸计拦下我的马车,抢了我跟李庄主的生意。”

程予檐努力回想,这种事他干得太多了,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

“你是不是忘了!”林厌奚见他半天想不起来,火上心头道:“你这人就是缺德的事做多了我告诉你,等你死了下地狱,绝对能让判官写满一本厚厚的罪孽录。”

怕她翻旧账,程予檐生硬地转移话题:“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洗漱歇息吧。”

林厌奚一拍桌子:“别想岔开话题,还有,谁跟你是咱们,你是你,我是我。”

“好好好,是你是你。”程予檐安抚她,“你给我些时日,等我忙完城里的要务,立刻陪你回家。还有,你是城主夫人,出去不用钻狗洞,走大门没人会拦你。”

“真的?”林厌奚斜着眼神看程予檐,他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程予檐点头,笑道:“不骗你。”

林厌奚道:“你别对我笑,我看着瘆得慌。我知道城主事务多,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认识路,我可以自己回家,实在不行我带上听雪。”

程予檐听了她的话,收住笑意,拒绝道:“不行。”

“凭什么不行。”林厌奚觉得好笑,她回自己的家,还要得到程予檐的准许,什么狗屁城主夫人,她混得也太憋屈了。

程予檐神色复杂,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半天憋出三个字:“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谁敢伤害我。程予檐,我在你眼里是那种挨欺负的人?”林厌奚挑了挑眉。

“反正不行,你放心,我会尽快处理好城里要务,不会让你等太久。”

多说无益,只能徒增气愤。林厌奚道:“好,我听你的,五天时间够不够。”

程予檐想了想:“足矣。”

林厌奚冲他摆摆手:“行,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程予檐愣了愣,这大晚上的他去哪。很快反应过来,林厌奚压根没跟他睡在同一间屋子。

“娘子……”

林厌奚斜楞了他一眼:“你要再叫我娘子,我立马走人。”

程予檐瘪着嘴道:“别,我不叫了还不行吗。”

林厌奚嫌恶地龇了龇牙:“以后也不准在我面前露出委屈的表情。”

“哦。”

不准笑,不准委屈,还不准和她睡觉。程予檐别提心里有多憋屈,但他又不敢反抗,生怕林厌奚一个不开心溜之大吉。

程予檐睡在客房,翻来覆去想了整夜,心里悬着块不上不下的大石头。林厌奚失忆这件事毫无征兆,她忘了多少记得多少也是未知。

他不知道失忆对林厌奚而言算不算是一件好事。他许久没有看见这般灵动鲜活的林厌奚,自私地想她一直如此。

有些过往的人和事,程予檐希望她忘记。

若是要以忘掉他为代价,他也甘愿。

程予檐从床上弹起来,唤临风的名字,“拿纸笔来,我要写信。”

临风被打搅美梦也毫无怨言,迷瞪着眼睛完成程予檐的吩咐。最后一个字落笔,封好信封 ,程予檐正要交给临风,却见临风已沉入梦乡许久,意识到自己太折腾人了。

也罢,明早再让临风去送信。

今晚注定无眠的人不止他一人。白天睡得太多,林厌奚毫无困意。她躺在宽大的木床上,睁着一双大眼。

设想自己嫁给程予檐的一百种原因。

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程予檐找回了丢失十几年的审美,对貌美如花的她心生歹念,强行与她生米煮成熟饭,然后以贞洁要挟她出嫁。

但有一点不成立,程予檐没那个胆子。而且他要是敢对她行不轨之事,她会一剪刀嘎了他的老二,爹娘和大哥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到底是为什么。林厌奚苦思不得其解。

她一直想一直想,直到晓鸡报鸣时才有困意,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清早程予檐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门外,叮嘱听雪:“她昨晚肯定没休息好,等她自然睡醒,不要让人打搅她。”

“是,姑爷。”听雪应道。

待林厌奚醒来已是午时,有人服侍穿衣洗漱,饭菜也热好端到桌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待遇不要太好。

“等会,”林厌奚握住听雪的手腕,吐槽道:“昨天我就想说了,这头发盘着是什么发型,也太丑了吧,帮我把头发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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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嫁了人都要梳成这样的。”听雪停下梳发的动作。

“我不喜欢,盘头发丑死了。”林厌奚道,“我出嫁前什么样,你就给我梳成什么样。”

“这……”听雪犹豫片刻,“好吧,小姐不喜欢我就不梳了。”

听雪说程予檐继位城主不到半年,城里大小事宜都要他处理,经常忙到半夜,午饭不回来也是常有的事。

这样也好,省得过来烦她。

闲来无事,林厌奚让听雪带她熟悉一下周遭环境,昨晚天太黑,她只记得有很多树木。她居住的地方叫语禾院,屿阳历代城主继位后都要搬到松涛院。

听雪说她喜欢这个院子,因为语禾院是整个城主府最偏僻的院子,客房少没啥睡觉的地方,还能大大减少跟程予檐七大姑八大姨碰面的机会。

这么说来,她是有先见之明的。

语禾院也不算小,又深又长的廊道,廊檐下挂着许多护花铃,稍大一点的风拂过就叮当作响,却不会扰人清静。院中有几棵百年老树,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顶端,一旁是座逼真假山,清泉从假山各个洞口倾泻而下,流进水池里,溅起的水花落在荷花荷叶上,水中鱼儿竞相追逐。

最让林厌奚意外的是房屋后面,满园花草五颜六色,芳香四溢却不腻人,各花都开得灿烂,能看出主人经常悉心打理。

“这是姑爷特意为小姐种的花。”听雪看着满园春色,不忘为程予檐说好话,“先前语禾院没有一点绿色,小姐说了句不好看,姑爷立刻派人修葺了院子,花了整整两月呢。”

林厌奚鼻息间尽是淡雅的花香,沁人心脾,心情好了不少,她两指弯着轻敲听雪的额头:“你这丫头,怎么动不动提程予檐,真是扫兴,你收了他什么好处。”

“小姐冤枉,”听雪捂着脑袋,“我对小姐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旁人给我泼天的财富我也不会背叛小姐。我说的都是实话,姑爷是把小姐捧在心尖尖上的,现在小姐失忆了,忘了姑爷的好,姑爷不知道有多伤心。”

林厌奚道:“他真的对我很好吗?”

听雪一个劲地点头:“姑爷是这世间对小姐最好最好的人。”

林厌奚嗤之以鼻:“你太夸张了,我爹娘才是对我最好最好的人。”

“是,老爷夫人最疼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