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行霄无意识中搂紧萧希溟,甚至没听清其他人进屋的脚步声,麒麟四鬼将其余继承人的剑魂剑意稳固、交代一番事情后,让他们来寻两人。
齐安手中把玩着备用房卡,想着齐轩的嘱咐。
——“要是他们在补觉,乖乖等着。”
华行霄睡眠比常人浅,听见挪动塑料椅的动静,疲惫地睁开眼睛,发觉他枕着萧希溟的头发。
萧希溟枕着他的胳膊,手比昏睡过去前搂的更紧,被枕着的手还轻按着他的头。
华行霄顿时松手,稍轻地推开萧希溟,用手抬着他的头,缓缓挪动到柔软的枕头上,小心起身。
“华哥……”齐安发觉萧希溟并未有转醒的迹象,开口时响亮的声音,随即咽回肚子里。
萧希溟像是听见声音,眉头一蹙,感受到身侧人起身的动作,猛然拉住他的小臂。
“找死。”萧希溟像是没醒干净,含糊不清地说道:“谁TM这么没眼力见,老子死了都不得安生吗?”
华行霄知晓他又说起梦话,用手轻盖在他的眼皮上,手心的温度让萧希溟安眠。
“我们出去说。”
齐安本想替众人答应下来,立即想到齐轩的嘱咐。
——“如果他们其中一人还在睡着,尤其是萧希溟,那依旧等到他睡醒。”
——“千万别乱说话。”
齐安别扭的不肯动身,悄悄在华行霄耳侧说:“华哥,不行……我爷爷说了,要等他醒过来。”
东陵鸢探出头替他作证,随即补充道:“是,四师爷确实是如此说的,师父也这般嘱咐我了。”
萧希溟像是被吵醒似的翻身,他乏力地睁眼,浑身疲惫酸痛,他无力地抬起手,咳血似的干咳出声。
“北溟?!”
华行霄三步作两步跑到萧希溟的身侧,看着他几乎银蓝过色的眸子,不由得震惊一瞬。
华行霄立即拿过水杯给他喂水。
萧希溟总算恢复两分力气,看着手腕处的银线,不由得气笑出声:“神蕴散得干干净净的……哪个不长眼的东西乱动我的神蕴……咳咳!”
此刻被困住的上凰剑不禁抖上三抖。
“睡过去半个小时多,头发还湿着。”萧希溟心中窜起极高的火气儿,瞎揉一把头发。
华行霄一言不发拿过干净毛巾,给他擦起头发。
齐安和东陵鸢在华行霄的身后探出头来,看着华行霄熟练擦头发的手法,心中顿时写下众多字数。
被人伺候的感觉实在舒服,萧希溟心中的火也降下去八分,问道:“找我做什么?”
“夫子亲自找你!!!”东陵鸢与齐安异口同声。
华行霄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回过头问道:“是祭祀阁二层的那位白须夫子吗?”
萧希溟脑子顿时打起响铃,将搭在头上的毛巾扔在床上,脑海中仔细回想以往的事情。
“可我不记得他。”
华行霄捡起毛巾,眼帘低垂,耐性子继续给他擦头发,给他解释:“白须夫子是侍候在麒麟将军身侧的书童,因习得半分神蕴,所以才活这般久远。”
萧希溟脑海中闪过半张脸,惊叹道:“这活得比我都久啊?这也太久远了吧?”
“闭嘴。”华行霄脸色一变。
萧希溟乖巧闭嘴,享受着他的伺候。
“行,等麒麟给我擦好头发。”
华行霄手上动作加快,愣是给萧希溟的头发早早擦好。
萧希溟刚进祭祀阁三楼,就看见诸葛景、木临早已站在门前,微笑着冲他打招呼:“快来吧。”
萧希溟微笑着点头:“这还不是麒麟强硬推着我来的!否则我还想多赖会儿床呢!”
萧希溟的眸色恢复寻常,只是掩盖不住散去的眸光,眸中映衬着他的疲惫乏力,他抖着肩膀,洒去浑身的酸软。
扎着双丫髻的灵童推开门,满面笑意。
“几位请进来吧。”
木临挑眉瞧着诸葛景,嘴唇蠕动,口型分明就是:“怎么回事?”
诸葛景摇摇头。
刚才他们四人齐到时,灵童满面严肃,像个大人一般指使他们去做事,周身的威严仿佛要压死他们。
如今怎么这般……乖巧?
萧希溟礼貌般回笑,顺意走进去,只见满屋内烛火旺盛,望不见外头的日光,颇有些暖意。
四位继承人心中默念各位家主的嘱咐。
——“木临,千万要恭敬,不要失脸面。”
——“随你心意吧,就是别让人家先跪。”
——“小安!千万不要乱说话,要懂礼数。”
——“鸢儿,能闭嘴就闭嘴,能跪谢就跪谢。”
四位童子本威严坐在木椅上品茶,瞧见站在萧希溟面前,立即扑扑衣摆的灰站起来。
“拜见少君!!”四位童子齐声而跪。
四位继承人见状也跟着跪下。
萧希溟不由得头脑一疼,瞧见满屋子跪下的人,陪他站着的,净是高台上摆着的牌位。
怎么?当他是死人啊?
白须夫子手中握着染灰的书卷,眯着眼睛瞧见萧希溟,跳脚询问:“诶哟!!少君来了?怎么没人叫我一声?”
萧希溟看出他要下跪的趋势,立即抬手制止,言语中带着无奈之气:
“别跪,否则真就只有牌位陪我站着,没死都得真死。”
白须夫子深深躬腰行礼:“多谢少君。”
萧希溟看着脚下跪疼膝盖的众人,抬手唤声:“起来。”
屋内总算有些生机气,白须夫子握着手中书卷走到萧希溟身前,弯着腰摆手:“少君,请进里屋说,这都是小辈之间的交流经验罢了。”
萧希溟并不推辞,跟着他就进去。
萧希溟和白须夫子坐在里屋,看着被他推过来的书卷,随手翻开几页,满卷字看得他头疼,索性放下询问:
“夫子叫我过来,有要事相商?”
“担不起少君这声‘夫子’”
萧希溟苦笑一声,面上却依旧微扬头:“夫子活了这么多年,自然也知晓,我是什么时候死的,我是因何而死。”
白须夫子听闻此话吓得额头冒汗。
“既然我早早趟过阎王殿,那这便算是下世,你当了麒麟二十年的夫子,也不差我这几句。”
白须夫子心中暗想:“早知道不占将军便宜,得!讨债的来了……”
白须夫子顶着压力转移话题:“今日在下叫少君过来,是……七情骨的事情。”
萧希溟本就是随口提一嘴,也不打算继续纠缠下去,顺势询问:“出什么事情了?”
白须夫子颇有些心虚,用指尖轻点桌上的书,扯出一抹带汗珠的笑容,企图蒙混过关:
“七情骨中的七情的确早已滋养好,但在下从书中瞧见,其中记忆一味,是必须宿主亲自提取,并且心生不愿之意,才会……注入七情骨中封存……”
萧希溟呆愣一瞬,心脏像是被绷带缠紧一般勒死,不通血液,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像是被一棒子敲晕,眼冒金星,眸中疲惫倾泻而出。
他险些倒在桌上,用手肘杵在桌上,手心覆盖整张脸,遮掩住他满面狼狈不堪的五官神情。
“少君!少君!”
白须夫子看出萧希溟此时的不堪,起身就要去扶他。
萧希溟抬手制止他,缓上一口气后才算挤出一句话:“也就是说……”
白须夫子看出萧希溟无力说出他下一句话,便帮他接下去:“将军是不愿意想起当年的记忆的……甚至是当时带着恨意,否则记忆不会这么久久不散的……”
萧希溟哭不出眼泪,脸色惨白,胸口像是被淤血堵死,像是下一秒就能吐出一口血,偏偏在喉间堵死,发不出声。
“少君!!若不然还是叫将军过来吧?!”
萧希溟摆摆手,扯出一抹笑容:“他肯定会一探究竟,可是这就违了麒麟的原意了。”
萧希溟像是想到什么,稳住喉间的哭腔,开口便问:“记忆和七情能不能分开?”
“这自然是能,可就怕出个万一,毕竟记忆对原主的契合度定然极高,很有可能出现纰漏,记忆消散。”
萧希溟嗓音遮不住的沙哑,下定决心:“给我吧。”
“什么?”白须夫子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他的记忆里能有什么?不都是我吗?”
萧希溟想到此处,只觉心脏像是被玻璃刺过,连带着玻璃被缠住一圈又一圈,玻璃扎入深处。
白须夫子长叹一口气摇摇头。
“……是我对不住他。”
“七情是他的东西…他想要…就还给他……”萧希溟闭眼时深吸一口气,补充道:“记忆是我们两个的,他不要的……我留着就是。”
白须夫子也知晓劝不住定下主意的萧希溟,只能应下这桩事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实属不忍。
“将军,您何必呢?”
白须夫子不由得心中一动:“您若是知晓当年的一时之气,换来永生想不起少君的结果……您觉得值吗?”
白须夫子长叹出一口气,回望背后供奉的麒麟像,撩起袍子跪下叩头:
“将军!也不知晓擅自告知少君此事,对或不对,但少君之所愿,您定然不会反驳的,此事便算我自作主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