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语毕未久,李富贵的身影已匆匆远去。正当李华江欲继续洗涤时,厨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夏花揉着朦胧睡眼,提着夜壶步入院中,瞥了他一眼后转入了旁边的茅厕:“蝈蝈,你在清洗何物?”
“裤衩污秽了。”
李华江迅速地抹上肥皂,随即便将衣物在水中搓洗了三次。
此时,杜小妹已然穿戴整齐,走出屋外,见他赤裸着上身在院中洗涤,便急促地说:“怎么不穿个背心?快去穿上,让我帮你洗吧。”
“不必,很快就会洗完。”
重要的部位已涂抹完毕肥皂,李华江又在盆中快速搓洗了几下,再度提起衣物,观察片刻后松了口气,将衣物折叠拧干,挂于晾衣绳之上。
盆中的污水则被直接倾倒于水沟之中。此刻,李夏花似有所悟,满脸疑惑地朝他看了一眼。
李华江知道此事无法详述,于是收好脸盆,返回床上,趁天色尚早之时,抓紧时间补充睡眠。再次睁眼时,李富贵已端坐桌旁,准备用餐。
李华江身穿一件缝满补丁的粗布背心与宽松的裤衩,亦来到桌旁坐下,开口问道:“可找到人了?”
“找到了,二队一组的何金枝,因与其弟大拿争吵数言,并遭其母责打,心灰意冷之下跳入了井中。”
李富贵微皱眉头,缓缓叙述。此时,李夏花与杜小妹各持两碗面条,来到桌边。
李华江急忙起身接过,尽管指间传来炙热感,但仍稳稳放置于桌面之前,问道:“我记得何大拿年纪应比我大些,人救回来了吗?”
“确实比你年长,但并非善类。”
李富贵摇了摇头,不再赘言。李华江由此推测那人并未获救。在这个年代,人们常常因琐事陷入绝境,一时冲动之下便会选择自尽。
几乎每个村落都有人曾上演过这样的悲剧,无论是男是女。那些未曾婚配的人离世之后,往往不会举办正式葬礼,仅是在田野间掘个坑埋葬,仿佛此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当然,对于真正悲痛的人来说,心中仍然充满哀伤;而对于旁观者而言,有些善良之人或许会为之叹息,而其他人则可能视若无睹,继续他们的日常生活。
而李华江仿佛事不关已一般,在记忆中,他不仅见证过许多人的死亡,甚至亲手处理过的逝者数量也难以计数。杜小妹望着他平静的表情,不禁狠狠地瞪了李富贵一眼,后者随即拿起筷子,低头用餐。
显然,她是怪罪他向蝈蝈提及这些关于逝者的细节。李富贵迅速吃完饭后离去。随后,李华江与三位姐姐以及杜小妹一同前往集合地点。
大队后方的一片土地已被平整,郭炳河背着手,面对众人宣布:“从今日起,我们三里堡大队也拥有了自已的主营业务。这座楼板厂得益于知青们利用他们的水泥、钢筋及安置费资助建设而成。
现在,我决定给他们放假一周,让他们能够回家好好休息。柴干部也对此表示赞同。因此,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希望大家多多留意知青点的情况,以防被某些怀有恶意的不法之徒趁虚而入——”
知青们的行列在前方行进,李华江随着姐姐和母亲隐匿于人群中倾听,却未曾料想到郭炳河竟能说服柴志刚,想起这位领队官吏乃是真心实意为事之人,李华江暗自庆幸自已所带来的涟漪终得以平息,三里堡的楼阁工厂虽迟延数月,最终得以奠基,尽管无人莅临以剪裁贺礼。
知青队伍之中,罗兰肤色更显深邃,伸出指尖轻触寇阳,后者转头疑惑地瞥见,只见罗兰微微扬起下巴示意,那双似乎蕴含深意的眼眸随之望去,隐约看见人群中光亮的额顶晃动,立刻明白她所指正是李华江,此时罗兰压低嗓音说道:“供销公会与织棉厂及马车队皆在征召人手,你不该告诉他吗?”“他自已都不着急,你为何紧张?”
内心回荡一丝微妙的不快,过去一个多月寇阳未与李华江多作交谈,却不知是否女性特有的直觉亦或能从其眼神读取某些信息,她感到此人似乎在有意避开自已,细想两人并无矛盾,自已还曾助他向姨丈购买书籍,对于遭受这般对待,心中滋生些许反感情绪:“你要说你自已说。”
“???”
罗兰眨巴着不大眼睛,感觉今日的姐姐举止有些异常,正当此念头还未消散,寇阳再次开口:“他自已不关注,若有机会再告知他,否则不必在意。”
寇阳话语方落,郭炳河的发言也已结束,四周响起参差不齐的掌声,众人各自散去,注视离去的第三队人影,罗兰与寇阳相视而望,心头同时浮现一念:“他似乎并不在意招募之事。”
“这便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寇阳摇头苦笑,对于李华江未能善用自身优势感到遗憾,回忆起先前的愤言,侧头瞥向身旁的罗兰,未曾想到她正睁大双眼注视自已,摇了摇头道:“有何异样?”
“我在看你是否会改变主意再去告诉他这个消息。”
罗兰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寇阳未曾想到这姑娘在观察自已,摇头道:“你想太多了,今日劳作完毕即可归去安歇,哎呀天哪,我感觉已有半个世纪未曾慵懒睡去。”
虽然口中否定,但在这几个月枯燥乏味的日子里,寇阳仍偶尔忆起某人的面容,准确地说是他曾吟诵过的那首诗。
每当挥动锄头或是铲子,在疲倦中挣扎时,脑海中便会不自觉浮现这首好似预示着知青命运的诗歌,离开学堂怀抱梦想,勿忘初心的模样——周末得以慵懒睡眠成为她在校时最怀念的事。
整理好夜间将带回密林深处的补给,寇阳便提起了早先堆积如山的衣物,为了确保公正,游侠们的工作并非一成不变,耕作、守卫、烹饪等事务皆按照轮值表安排,这是数十年前最早抵达幽暗森林边缘三里堡营地的勇士们留下的传统。
当然,在那批勇士中唯一还驻守在此地的,如今已成为三里堡广播塔的副指挥官,踏入了公会的荣耀行列。与罗兰一前一后离开库房,远处一辆由魔法驱动的翡翠色飞车呼啸而过,寇阳捧着衣物望向停靠在营地中心的信使,犹豫间,只见对方已携着包裹进入屋内,随即屋内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声音:“李药师,李药师,你家小家伙的信——”
寇阳不自觉地迈出两步,仿佛从梦中惊醒般回头,罗兰嘴角轻轻勾起,声音悦耳:“我觉得你可以趁此机会告诉李药师一声,也算是一场冒险伙伴的情谊,至于他是否行动,就不关我们的事了,也免得你这样为难。”
“谁说我在为难,明明是你在为难。”
寇阳望着罗兰默默嘀咕,思量着这姑娘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于是趁着李富贵从营地办公室拿着信件出来时启口:“李药师,我听说城市里的某个组织正在招募成员,不如让李华江试试,或许能成功入选呢。”
“哦,是寇阳啊,多谢,真是多谢你。”
李富贵未曾料到会有游侠通过他给儿子传递消息,他也知晓这名游侠在加入他们之前是李华江在城关学府的同窗,随即握紧信件,面露笑意:“蝈蝈提到他尚未满十六冬之龄,据说国家有规定,招募成员需年满十六,未达此年龄即使通过考核也不予接纳,他今年年末才满十六,这事真是让人头疼,嘿。”
“嗯——”
寇阳微张双唇,忆起当前国家招募确有此限制,正当她思绪飘忽之际,身旁的罗兰开口道:“李药师,可以让你的四女试试呀,或许她能入选呢。”
“好,好,感谢你们二位。”
李富贵神色微怔,急忙致谢,自从两个月前李冬花与李华江一起研读书籍,他亦听闻此言,旋即转身朝医疗所呼喊:“广兰,你先照看着,我去给家中送信,立刻返回。”
“放心吧,李大哥不用着急,这里由我照料,路上小心些。”
王广兰的嗓音清脆响亮,李富贵点头应允,捏着信件转身,却见寇阳仍伫立一旁,随即举起手中的信件,开口道:“这是郝运和赵楠给蝈蝈的信,也就是李华江的,我现在就给他送去。”
“嗯,好!”
寇阳注视着李富贵渐行渐远的背影,抱着衣物至水井边,罗兰已经说道:“没想到给他写信的人还真不少,这也是你的同窗?”
“嗯,赵楠,就是那位发起者,郝运,则是李华江的同桌。”
寇阳熟练地将木桶系在麻绳上沉入了魔法之泉中,自从来到这片神秘的土地,她就没想过给谁写过信,故此知道她住址的寥寥无几,倒是李华江,在吟诵完诗句后,将自已的住址刻在了古老的石碑上,不少人铭记于心:“有空我去打听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