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边墙崩塌
辽东，安平港。
港口外十余里处，一队车马正沿着官道缓缓向北。
马车上，阳城侯顾信端坐窗前，看着一望无际的麦浪和辽河沿岸鳞次栉比的高大水车，眼中满是贪婪。
在临淄时，他就时常眼红辽东郡王名下商铺所贩卖锦缎、棉布、香皂、琉璃等新奇货物。
当初得知此等奇货多出自辽东郡王封国，他还不太相信。
毕竟辽东郡是七年前管磬随先帝远征时才最终巩固下来的边疆领土，比已有中夏百姓开发数百年的辽西郡更加偏远，堪称蛮荒之地。
五年前女帝登基时封管磬为辽东郡王，以辽东郡为封国，顺势收回了他原本位于冀州东部平原县的封国，朝中上下都认为是女帝忌惮管磬功高，故而明升暗降，夺其封国。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管磬会愤怒拒绝，没想到管磬却欣然接受了。
自那之后不到一年，临淄就有传言，说辽东郡发现了金山。
随后，已经人满为患的山东、河北有大批百姓被淘金热吸引，跨海移居辽东，世称“闯关东”。
管磬自然是大加鼓励，又以大量物资支持。
后来，辽东是否当真有金山不知道，新奇的“辽货”却是越来越多，畅销各国，让管磬日进斗金！
如今看来，辽东郡的确已非昔日边塞荒野，而是富庶繁荣之国！
看着满眼的阡陌纵横，鸡犬相闻，顾信暗喜道：“原本以为这次是趟苦差，没想到却是来这样的富庶之地！这下可有油水捞了！”
“辽东国相据说是颍川荀氏大才，稷下学宫山长荀爽之侄，倒是个不能得罪的世家子弟……”
“就看他会不会做人了！”
“只要他能拿出重金赠送给我，我倒也不是不能在女帝面前美言几句，把他调入临淄做个美差！”
就在顾信想入非非之际，突然间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号角声。
顾信疑惑地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却见率兵护送车队的本地驻军将士一片大乱，纷纷大喊，“乌桓人来啦！快跑啊！”
顾信循声望去，却见数百骑兵身裹羊皮袄，头扎发辫，正嚎叫着策马袭来，腥臊气味远隔数百步都清晰可闻！
他也曾阅读朝廷文书，知道乌桓人屡屡袭扰东北边境，甚至掳百姓烹而为食，却是第一见到活的乌桓人！
他一个临淄世家子，哪里见过这种传说中的吃人恶魔？！
眼看数百面目狰狞的乌桓人呼啸而来，他吓得手脚俱软，一头跌下马车，不住地朝驻军屯长呼救。
然而本地驻军护送他的兵力不过一屯百余人，而且器械粗陋，看到精锐乌桓骑兵早就慌了神，瞬间一哄而散！
顾信只能绝望地看着乌桓人越来越近，最终眼前一黑吓昏了过去。
……
当晚，辽东国都，汉城。
一名书吏叩门而入，对正在案前办公的荀彧拜道：“国相，事情已办妥，顾信一行全部被乌桓青鹿部落俘虏。青鹿部酋长来信，问我们如何处理。”
荀彧一言不发，端端正正地批阅完了手中的公文后，方才开口道：“关着就行了。”
书吏一愣，“不杀了他吗？青鹿酋长说他很会做人，管王都赞过……”
荀彧刚正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烹人过于野蛮，我已明令禁止。”
书吏闻言连忙再拜道：“喏！”
“且慢。”
眼看书吏要走，荀彧又叫住了他，补充道：“传信给青鹿酋长，命令他拣选部族精骑一千，持我将令往幽州接应管王。”
书吏诧异道：“公孙将军不是已经领铁骑五百去接应主公了吗？”
“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去吧。”荀彧微微摆手道。
书吏连忙领命而去。
目送此人出门后，荀彧方才吁了一口气，挪开了遮住书案的衣袖。
书案上，他方才正在批阅的文书赫然写着——
“九月初四，匈奴单于王庭南下，杀赵国雁门都尉；匈奴左贤王部入幽州，成破虏引上谷、渔阳铁骑出战，败绩。”
看着文书上的简短情报，荀彧暗忖道：“破虏将军成不识镇守幽州边疆十年未尝一败，一向被管王所倚重，如今居然败给了匈奴左贤王？”
“听说成将军擅守不擅攻，擅步不擅骑，为何却会引上谷、渔阳骑兵出战？”
“是了。一定是朝廷派来的幽州都督姜驰强令他出战，这才遭遇不利。”
“算算行程，主公如今应该到幽州境内了……可千万不要撞上匈奴大队啊！”
就在这时，又有使者叩门而入。
“报！国相，辽东商会飞鸽传书来报，渔阳王因成将军战败，竟然请出军法将他杀了！幽州边军听说此事，士气几乎崩溃，多处边境堡寨不战自溃！匈奴左贤王部深入边墙数百里，前锋已至涿郡！”
荀彧终于色变，拍案怒道：“姜驰误国！成将军乃边地柱石，怎能因一场小败将他杀了！幽州将乱矣！”
……
几乎同一时间，幽州的军报也通过六百里加急送到了女帝姜瑜的案头。
对于成不识的战败，姜瑜非常恼火。
待看到此人是管磬一手提拔的边将后，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暗骂道：“管逆果然没有识人之明，把一个庸才放在幽州都督的位置上，手握上谷、渔阳两支百战骑军，却连区区左贤王都打不过！”
她正想下旨让渔阳王姜驰把成不识革职查办，却看到第二封军报中写着姜驰以军法斩杀成不识，顿时心中畅快道：“杀得好！渔阳王叔杀伐果断，可堪大用！”
不过很快她就畅快不下去了。
因为第三封军报就是边墙崩塌，匈奴大举入寇幽州的消息。
无奈之下，她只能让人唤来九卿商议。
人一到齐，姜瑜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诸位爱卿，幽州边墙被破，财赋、马匹、民夫还能否足额征调？”
在她看来，幽州距离临淄千里之遥，些许胡骑入侵不过是藓芥之疾。
胡人又不会种地，到幽州抢一圈自然就跑了。
无非就是苦一苦百姓嘛！
她真正关心的还是幽州的战略资源，尤其是战马能不能及时运抵临淄，不要耽误了她西征中原，建立不世功勋。
眼看边郡残破，女帝还只想着西征，姜贺忍不住出列想要说话。
然而晏博却抢在了他前头，笑道：“陛下勿忧。我大齐船队横行渤海，可从大沽港将幽州财赋、马匹、民夫直接运抵东莱，绝不会耽误陛下的大业！臣这就再下公文，催促幽州刺史张举尽快征调陛下所需之物！”
姜瑜大喜，“丞相真是能臣啊！待西征所需钱粮器物办妥，朕必然重重有赏！”
姜瑜见状不由目瞪口呆。
自家这个侄女是怎么了？
想西征想魔怔了？
幽州遭匈奴入寇，不立刻调派北军前往支援，反而还要从幽州抽走财赋、马匹、民夫？
幽州万千生民的性命，难道还比不上你的帝王功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