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黄河以北、太行以东的幽、冀二州目前被三个国家占据着。

齐国占据着大部分幽州,以及冀州的渤海、平原二郡;魏国占据冀州濒临大河的清河郡、魏郡、河内郡;冀州剩余数郡,以及幽州西南角的常山郡和中山国则归赵国所有。

冀州千里平原,按说不会出现这种四分五裂的态势,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各国政治妥协的产物。

散装的河北导致原本是一个完整经济体的千里平原被人为设置了诸多障碍,往来相当不便。

同时,经过数百年生聚,冀州又不可避免地同时出现了人口爆炸和土地兼并,人地矛盾相当突出。

土地兼并外加商业不发达,其结果可想而知——大量人口既没有土地可耕种,又找不到糊口的工作,只能沦为流民,在三国的边境游荡。

在管磬看来,整个冀州就如同一个火药桶,只要一丁点火星就可能燃起席卷三国的大灾难。

如今,这颗火星似乎出现了。

河北大旱!

受灾最重的是幽州,但冀州也被波及!

这个情况让管磬深感忧虑。

原本身在临淄的他对冀州局势的判断完全基于夜候司的探报,如今既然亲身来到此处,自然想要顺路调查一番。

如此一来,行程自然就被拖慢了。

荀彧原本以为管磬一行已经深入幽州,但事实上他们还只是刚刚抵达幽州西南角,赵国的常山郡。

看着管磬笑眯眯地将一袋粮食递给一户流民,在对方的千恩万谢中一丝不苟地行礼道别,公孙瓒有些不耐烦地将两头矛重重插入地下,抱怨道:“主公何必纡尊降贵,同那无知愚民浪费口舌?有什么要知道的,派几个兄弟四下探查一番不就是了?似这般走走停停,几时才能回辽东?”

他是个大嗓门,正常说话的音量倒像是他人吼叫一般,自以为的“小声抱怨”完全可以被定个“扰乱军心”。

许褚闻言顿时不满道:“公孙伯圭!你怎敢妄议主公?不怕军法吗?”

好在管磬早已习惯了他如此,笑着制止了许褚,扬起马鞭指着公孙瓒道:“伯圭,你知罪否?”

公孙瓒对管磬自然是服气的,闻言挠头道:“属下知罪,无非今天再刷二十匹战马就是!只是如果还这样走走停停,抵达大沽时怕是渤海都封冻了,却得明年才能回到辽东!”

管磬微微摇头,正待笑骂两句,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悠长的号角声!

他身边这五百骑都是最精锐的辽东铁骑,公孙瓒治军又严,哪怕是在冀州腹地行军依然采用战时规矩,哨探撒出十里开外!

此时听到号角,他们才有足够的准备时间!

听到号角声,公孙瓒第一时间跃上马背,拔枪在手,一边倾听一边疑惑道:“这号角声……来敌是胡骑?百骑以上,不足五百?这里又不是边地,如何会有胡骑?”

管磬此时也已经上了马,闻言喝道:“别想了!第一第二队披甲!准备迎敌!”

说完,他一拨马头,当先朝着号角响起的方向赶去。

许褚和一队亲卫骑从赶忙跟上。

五十余骑撒开马匹,迅速占据了一处土坡,很快看见西北方向烟尘滚滚,三百余胡骑正追逐着一支由三十余骑护送的小车队,向南而来!

管磬曾率铁骑出塞与匈奴人厮杀数十场,熟知骑战,一扫战场地形便立刻想出了对策,对身后传令兵喝道:“传令!着第二队向西绕到敌后截其归路,第一队向东,绕到林后杀出,侧击敌骑!告诉公孙伯圭,记得抓活口!”

传令兵当即领命而去。

管磬二话不说,立刻下马披甲。

许褚见状急忙道:“主公切不可亲身上阵!若被国相得知,却要罚俺!”

管磬闻言悻悻一笑,“不上不上,仲康勿急,我只是以防万一……”

事实上他确实有些手痒了。

男人嘛,谁不渴望纵横疆场,所向无敌?

自从血誓解除,他这些年被压制的实力正在迅速增长,如今已经接近五品,放到战场上就是接近二流武将的水准,对上这些装备简陋的胡骑几乎就是碾压,当然想上去冲一阵试试手。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胡骑大队中,却有三骑突然策马而出,逼近了被追击的小队!

三支长箭破空而出,隔着近百步的距离,瞬间将三名高速奔逃中的骑士射落马下!

“射雕者!”

看到三名胡骑策马弯弓,百步取人,管磬不禁惊呼出声。

匈奴擅长骑射,普通匈奴骑兵都能在飞驰的马背上射中十几步外的靶子,实力远超中夏各国骑兵。

要知道,这个时期的骑兵是没有马镫的,在快速奔跑的马上稳定身形射箭相当困难!

至于说挽强弓,用长箭,且驰且射,百步取人,如此高手在匈奴人中都极为少见!

这种高手通常被匈奴人称为“射雕者”!

而要做到这一点,本身的实力至少也要达到六品先天之境!

就算匈奴人中武者的比例高于中夏军队,一支三百人的骑兵中能有三名射雕者也是件难以想象的事!

这说明,这支骑兵乃是匈奴的顶级精锐!

“不好!伯圭的骑兵队怕是要吃亏!”管磬失声喊道。

辽东铁骑是突骑,并没有骑射能力。

不过这些骑兵身披精甲,再加上管磬让他们从林后绕出,能将冲锋距离缩短到五百步以内,如果对上一般匈奴骑兵,只需极小伤亡就能冲到近处,然后就是一场屠杀!

但如果是精锐匈奴骑兵就不同了。

因为匈奴精锐大多能反身射击,也就是一边逃跑一边回身射箭,还保持相当的准头!

此时正是秋高马肥之时,匈奴战马马力充足,完全可以用放风筝战术对付辽东铁骑!

仗如果真打成这样,辽东铁骑怕是要遭遇重大伤亡!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将领,管磬只是看到匈奴“射雕者”出手便瞬间想到了这一切,立刻做出了战术调整。

“仲康!你领四十骑贴上去,做出接应那支车队的姿态!瞅准机会就冲击敌骑,不求破敌,只求缠住他们!”

许褚当即领命,临走时还不忘提醒一句,“主公,切勿以身犯险!否则国相要责罚俺的!”

管磬一脸无语地点了点头。

他是打老了仗的,需要亲自上阵时自然不会含糊,但也知道一军的指挥官不能随便玩万岁冲锋,万一把自已玩死了那就是覆军杀将的大败!

这种常识还用得着许褚这个粗汉提醒?

想来许褚还是习惯性地想着荀彧的叮嘱,嘴碎了一句吧……

这许褚长得五大三粗的,怎么偏就怕那风度翩翩的荀彧怕得要死?

也是奇了!

这边许褚领着四十骑从山坡上冲下,那边匈奴射雕者便再次加快马速,又是三箭射出,射翻了三名骑士。

一时间,管磬当真为那队骑士捏把汗。

就在这时,那队奔逃的骑士当中突然升起一道火光!

这火光形如鸿鹄,一振翅便飞越了百步距离,笔直没入一名射雕者胸口!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名射雕者瞬间化为了一具人形火炬,惨叫着落下马去!

这一招着实把匈奴追兵吓得不轻,甚至有几名骑术不精的骑士被受惊的战马掀翻在地!

山头上的管磬看得真切,不由脱口而出。

“鸿鹄木中火?!”

“五火七禽功?!”

五火七禽功相传是上古截教秘传绝学,与打神鞭是同一个时代的东西。

千年之前,这门绝学辗转落入赵国皇室手中,成为不传之秘。

所以这队骑士中有赵国皇室成员?!

想到这里,管磬不由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奈何沙尘太大,还是看不清方才那一记“鸿鹄木中火”到底是谁放出的。

这一招干掉了一名射雕者,吓得另外两名射雕者稍稍后退,倒是给那支车队争取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此时追逐中的双方也注意到了许褚的骑兵队。

这四十名骑兵虽然没有打认旗,但全都身披精铁铠甲,显然是中夏骑兵。

看到这支骑兵,正在逃跑的车队中顿时响起一片短促的欢呼,匈奴追兵则齐齐放缓了马速,将阵型收得更紧了一些,明显是在戒备。

眼看匈奴骑兵在奔驰中就完成了阵型变换,管磬愈发确信,这支匈奴骑兵绝对是精锐,甚至有可能是王帐骑兵!

作为统帅,他立刻就从这个发现想到了更多。

“王帐骑兵唯有匈奴王庭及左右贤王才有,这支骑兵究竟是来自哪一支?”

“不,不管来自哪一支,王帐骑兵按理都不该出现在深入边墙数百里的常山郡才对!”

“除非边境的防御体系崩溃了!”

“是哪里出了问题?赵国的雁门、代郡,还是幽州的上谷、渔阳?”

“这个时代的通讯还是太落后了啊!”

“好想念有手机的时代……”

想到这里,管磬不由攥紧了缰绳。

另一边,许褚率领的四十骑已经逼近了逃跑中的车队。

许褚身披重甲,一人一骑跑在大队骑兵之前十余步的位置,其余四十骑保持队形牢牢跟随,借着车队扬尘的掩护笔直冲向追兵!

距离百步时,匈奴追兵中的射雕者便开始朝许褚射击,试图先干掉他这个领兵将领!

然而许褚乃是三品宗师,练的又是横练硬功,即便不披甲也不惧刀斧!

眼看箭矢飞来,他连看也不看,只是护住要害,任由两箭落在身上,一箭被精钢铠甲弹开,另一箭射入甲缝却只是稍稍刺破皮肉,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

射雕者见状又去射他的马。

这次许褚拔出了战刀,电光火石间劈断了箭矢。

短短两轮射击,许褚已经逼近到了三十步左右。

数百骑兵齐齐弯弓搭箭,朝他射来一阵箭雨!

而许褚怡然不惧,摘下鞍侧圆盾护住战马要害,任由箭雨落在身上!

在精钢铠甲和横练硬功的保护下,匈奴人的箭雨未能伤他分毫!

直到这时匈奴人才发现,他们将所有的箭矢都倾泻在了许褚身上,已经来不及再弯弓朝他身后十几步外的骑兵大队射出第二轮箭矢了!

管磬知道,这就是许褚的打算!

他就是要用自已来吸引匈奴人的箭雨,保护身后的普通骑卒!

这条莽汉打起仗来着实是粗中有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