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面对面杀人成为侯景好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于标和另一个镇兵押住一个柔然男人背着侯景跪下,大喊“杀”!

侯景从背后抽出羽箭,拉弓,瞄准,放箭。

箭像流星一样飞向柔然男人,从后背射入,直透前胸,柔然男人口里不断“哦哦”喊着,血从前胸喷出,挣扎着倒了下去。

临死一刻,他是朝后方侯景看过去的,侯景看到他死鱼一样的眼睛逐渐失去光彩。

于标提前一晚就让侯景准备好刀弓装备,说准备去打猎。侯景准备好出门一看,加上于标、他,一共10个人,准备了10匹马,10头驴,人骑马,牵驴。

侯景一看人员,有刘安、雪峰兄弟,他想了一下,和于标说:“我要换个人。”然后指着刘安说:“这次你先不去,换老根儿。”于标有点惊讶,但也没说什么,于是他叫来老根儿一起。

于标在前面带路,往西北,然后折往北方,累了就下来吃干粮和水。

走了一天,大青山已经在后面,越往北,草原越茂盛,侯景问老根儿:“都到草原了,打猎是准备打兔子吗?”

旁边的兵士轰然大笑,有的差点笑得弯腰。这时于标对侯景说:“我们说的打猎,就是去打草谷,去找北边高车、柔然牧民要点东西。”

侯景一惊:“他们给吗?”

于标举了举手里的弯刀:“手里的家伙说了算啊!”众人继续大笑。

侯景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次抢几个年轻的娘们,给我们队主啊,说不定队主还是处男”于标说,众人轰然一声附和。

于标指挥队伍分为三群,刚刚可以相互看到,大概这就是搜索队形吧。往北走了半天,没发现任何牧群。

突然,左边有哨音响起,三群人又聚在一块,他们小心到高处一看,有两个大牧群,牧人大概有三、四十人。于标召集大家商议,认为目标太大,吃不下,于是绕过这个牧群,继续往前走。

傍晚,他们看到远处升起几缕黑烟,于标示意大家停下,带着侯景前往。

他们看到四顶帐篷,数百只牲畜,于标估算大概有二十多人。

“可以干一票了。”于标转头盯着侯景说:“男人全部杀掉,女人老的杀掉,孩子、女的带回去卖,把皮毛带走。”

侯景心里一震,脸上有点变色。于标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以前你阿爷就是这样带我们打草谷的,现在朝廷给养不够吃,兄弟们还要养家,我们都要活下去,这次是我带大家来,以后是你带大家打草谷。做不了这个事,大家都会死,不是饿死就是被杀死。”

侯景呼吸沉重,第一次觉得头有点晕。

“你是队主,也是头狼。头狼要保护狼群,也要找到食物,狼走千里吃肉,不然,没肉吃狼群会驱逐你出去。”于标看着侯景的眼神,有点冷酷。

二人回到队伍中,于标说这次运气好,目标刚好合适。大家晚上不生火休息好,明天凌晨开始行动,结束后快速回关。于标做了分工,两个人明天负责挑开帐篷,其余人点火拿火把,一个帐篷丢两个火把,然后射杀帐篷内男人,四个帐篷射杀完毕后用刀补杀再拿物资。

是夜,没有月光。

他们一个挨着一个土堆闭着眼睛休息,时不时睁开眼,甚至还拿出刀,再放回去。

迷迷糊糊一晚就过去了。

朦胧中侯景觉得有人推他,睁眼一看,于标让他准备准备出发了。一群人先把一半的马留下,上好弓弦,抽出弯刀,然后每人骑上一匹马,慢慢靠近帐篷,靠近时候,挑开帐篷的兵士首先加速,随后他们亮起火把跟上,在前两个帐篷被挑开时候,里面的人还来不及反应,火把就扔进去,后面的箭雨就过去了。

最后一个帐篷听到了声音,有几个男人已经拿刀站了出来,甚至有一个拿起了弓箭,但是在他们高速攻击下,还是全部被射杀。

侯景不知道自已射死几个人,只知道跟着于标,拼命把箭射出去。

天蒙蒙亮时候,烧焦的帐篷,妇孺的哭泣,一、二十具尸体,还有浓厚的血腥味,让侯景麻木了。

于标大叫:“这里还有一个人!”

于是他和另外一个镇兵,用刀架着一个柔然中年男人押出来,然后让他背朝大家跪下,于标准头对着侯景说:“快射箭,杀了他!”

此刻,所有人停止手头活动,看着侯景。

侯景从背后抽出快箭,拉弓,瞄准,放箭。

箭像流星一样飞向柔然男人,从后背射入,直透前胸,柔然男人口里不断“哦哦”喊着,挣扎着倒了下去。

于标带头举刀高呼,众人喜笑颜开。

侯景知道,杀人是军人的投名状,自已真正入伍了,他们真正接纳了自已。

清点战利品,有六个女人、三个小孩,还有几百件羊皮。大家兴高采烈地把之前留下的马牵来,拉上羊皮,把女人孩子用绳子绑好连成一串,把火扑灭,然后往回走。

她们哭泣、咒骂,后来也停下来了,在鞭子的驱使下,麻木地往大青山走去。

于标让侯景和他一起垫后。于标告诉侯景,一般过了一两天,牧群遭遇袭击就会被其他牧群发现,然后部落会派人搜索南追,所以回去时候不能走原路,也要绕开来路上碰到的大牧群,牧群善于作战的人多,一旦交战轻则空手而归,重则人员伤亡。

第一次打草谷,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这一趟收获颇丰。于标把孩子女子毛皮带去边镇卖掉,获利一千两银子,大概等于朝廷给飞鸟驿一年的小一半的给养,回来时候,所有人都高兴欢呼不止。

于标也兑现了诺然,给了一个年轻的少女给侯景做婢女。

侯景找于标和张猛商量,打草谷的分配方案。“怀朔打草谷规矩是,给镇将一成,给家主一成,剩下驿站分配。”于标说。“驿站剩下的八成,一半充公使用,其余再分掉?”侯景问,于标和张猛对视一下,点头同意。

侯景看出来了,飞鸟驿实力不够,做不了大买卖;飞鸟驿只有他一个人有马槊,只有于标和他有重甲,马匹加起来有十五匹,杂畜十五头。侯景盘算着,按他在娄家训练和观察,重骑兵一人配四匹马,飞鸟驿需要凑出十个左右的重骑兵,加上十个左右骑马弩兵,再加上其他步兵,才稍微成为一个有战斗力团队。玄甲重甲骑兵,能够横行无敌,而在娄家训练时候,重甲骑兵冲击力简直就是山崩地裂。

即使是这种小规模的劫掠,也只能去十个人;如果是要打硬仗,更加没机会——要扩充实力,首要就是马匹要够——去劫掠,马是最重要的。比如这次,他们只凑出十匹马,十头驴子,已经是飞鸟驿极限了。但是一人一马,简直就不是骑兵,而是步兵了。

这次,他们去买了两匹马,去怀朔打造了一副重甲——侯景还指定要黑的,侯景打算给张猛。

“骑兵重甲并不便宜,护臂一对要银子五两,腿裙八两,身甲十两,披臂盆领十二两,头盔十五两,一套重甲伍拾两”,于标说,“朝廷给我们一年给养就五十两银子,一家人就指望这五十两银子过日子呢!”“马槊就不行了,要定制,三年时间,大概要三百两银子”,李三算给侯景,侯景一听,没想到家里的马槊这么值钱。

而马匹,也差不多要三十两一匹,而养马的费用,一个月也要三两银子。

重甲和马有了。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侯景头痛了。

还有头疼的事情,就是杨震找他,希望跟他一起去打草谷,“去一次,起码能分几两银子,在家,连半两银子都分不到,家里穷,要钱养。”侯景看着这位大兄弟,像样的弓箭、甲具都没有,马也买不起,“有机会的,以后合适的话带上你。是了,以后你跟老根头一起做伙夫吧。”侯景掏出五两银子跟他,“去打一副好一点的弓和身甲,防身的家伙不好可不行”。

杨震接过银子,连声称谢,这可等于他几个月的给养,但是他还是想跟侯景出去:“哥,我知道我没有马,但是我力气大,可以帮你牵马,搬东西。”

侯景笑着说:“发财机会多的是呢,你先买甲,把弓箭练好,学会骑马,慢慢来,不急”。

初次打草谷,还是让侯景精神上受到莫大的刺激。

开始一段时间,侯景一入睡,就梦到自已射杀那些人的脸,还梦到他们死后鬼魂来找他,后来在梦中,他怒骂:“我不杀死你们,我也得死,你们认命吧!”

惊醒后往往满身大汗。

但也有收获,比如婢女。

回到飞鸟驿的当晚,婢女就出去打水回来,主动帮侯景脱衣擦身。侯景坐在床上,累到差点瘫了。婢女细心擦洗后,跟着给侯景按摩捶打,舒服到侯景沉沉睡去。

侯景与她简单交流,居然是高车族的,原来她也是柔然去打草谷的战利品。

乱世人如狗,边民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不同种族甚至不同部落,都相互掳掠,反复被掳掠的不在少数。侯景看她楚楚动人的样子,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诺诺半天说不清楚,侯景看她有点哨牙,干脆让她叫阿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