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是赵薰的婢女,从小便养在身边的。

赵薰生母活着的时候,为她择了两个丫鬟,一个春桃,一个秋菊。

茵华郡主嫁入赵家,忌惮着赵薰并非自已所生,便一日接一日地苛待她,撤走了其他丫鬟和小厮,连个主事的嬷嬷都不许伺候。

春桃比赵薰大了几岁,这几日染了风寒,赵薰特地让她在房内休息,晚上不必起来伺候。

而秋菊家里有事,告了五天假,明日才会回府。

赵薰应了一声,“不是让你休息着?大半夜的,怎么还是起来了。”

春桃面露愧疚,哀哀道,“奴婢伺候小姐惯了,小姐有起夜的习惯,所以睡得轻,醒了便想来看看小姐。”

“谁知道,您不在房内。”

春桃担忧极了,生怕赵薰出什么事,于是就守在院子里,若等一会儿再等不到小姐,她就要去通报给老爷和夫人了。

“春桃,你去帮我倒杯水来。”

赵薰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扑通扑通跳着的心此时才平缓了些。

“哎呀,小姐,您脸好红。”春桃端着茶盏过来,借着月光看出赵薰的脸色,惊了惊,“难不成是发烧了,奴婢去请府医来吧。”

“没事,我这是被人气的。”

想起燕岐琅那嫌弃的表情,赵薰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凭什么?

如果不是想借助燕岐琅在京城站稳脚跟,她才不会如此!

燕岐琅好奇她接近他的原因,她只能以芳心暗许作为托词,起码算作理由,把这个问题给敷衍过去。

现下皇帝都知道了她与燕岐琅的事情,已经下了赐婚圣旨,燕岐琅再怎么怀疑,也不能驳了皇帝的面子,取消婚约。

只是她所说的腹中之子……

赵薰叹了口气,这谎担了风险,她只考虑脱身,却没考虑这谎该如何圆。

“是谁气着了小姐,奴婢明日就告诉老夫人去,让老夫人为您撑腰。”春桃急得不行,抬手为赵薰扇风,“不过这么晚了,小姐还是先睡下吧?”

“春桃,你说这世间情情爱爱怎么就没有老师教呢?”赵薰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么一句。

她今日向燕岐琅表明心迹,不管他信与不信,在他的面前,在外人的面前,都得好好地演成这出戏。

春桃被这问题问得一愣,使出浑身解数为赵薰排忧解难,“小姐,这……确实没人教,要想看爱情故事,恐怕只能看话本子了。”

话本子?

赵薰心头一动,点点头,“好,春桃,明天你便出去买些话本子来。”

她从未有过恋爱的经历,上一世,她身为赵国公主,从小被父皇和母妃宠爱着长大,及笄之年也并未婚配。

那年,她躺在母妃的腿上,任由母妃抚着她的头发。

“我们囡囡不用着急成婚,慢慢挑就是了,挑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

“我才不要成婚呢,我要一直留在爹爹和母后身边!”

故事的开头极尽幸福,可最终,她的父皇被刘权一剑刺死在皇位上,母亲不愿独活,自缢于凤仪宫。

叛军入城,她一把火烧了长公主府,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在一把大火中烟消云散。

“我知道了,小姐。”春桃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明儿奴婢就出去替小姐寻来。”

赵薰打了个哈欠,叮嘱春桃也去休息后,才回了房间。

翌日一早,赵薰醒来时,是秋菊伺候她洗漱的。

据秋菊所说,春桃起了个大早,专门为她寻话本子去了。

赵薰点点头。

“秋菊,你随我去一趟祖母那里。”赵薰择了一身鹅黄色的襦裙,穿戴整齐。

到了福安堂,赵薰眉目一凛,跪在了台阶上。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隐竹走出屋,见到赵薰跪在这里,吓了一跳,“您快起来,这地上太凉,跪坏了膝盖可怎么办!”

任由隐竹如何规劝,赵薰就是一动不动,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

屋内,任氏手握佛珠,捧着一卷佛经,口中振振有词。

“隐竹,她愿跪就让她跪着去吧。”

听见任氏的声音,赵薰鼻尖酸涩,酝酿了半天的泪水应声而下,“祖母,薰儿自知犯下滔天大错,不求祖母原谅,只求祖母切莫因为薰儿的事气坏了身子。”

按照原主的记忆,茵华入府生下二小姐赵藜。

有了亲生女儿后,茵华对赵薰的厌恶愈发不加掩饰,甚至当着下人的面儿教训赵薰,全然没把她当成国公府的大小姐。

枕边风吹得多了,赵国公全然忽视了赵薰,平日里什么好吃好喝的都先送到茵华和赵藜的居所,似乎已经忘了自已还有一个女儿。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只有任氏怜惜赵薰,将她带在自已身边照顾。

赵薰将原主的记忆了解了七七八八,心中只觉得对不起祖母赵任氏,所以一回来便跪在了福安堂门口。

日头逐渐升了起来,赵薰在福安堂门前跪了几个时辰,只觉得膝盖酸涩麻木,下半身几乎没了知觉。

“薰儿,你进来吧。”

任氏的声音响起,赵薰跪了多久,她就将手上的那卷经书看了多久。

见赵薰要起来,秋菊率先起身,扶着她的手臂。

赵薰伫立几秒,缓了缓,觉得自已麻木的感觉褪去了些,才迈步进入福安堂。

她今日跪在这里,不仅是为了让任氏消气,更是为了博得任氏的信任,深入调查当年的真相。

“祖母。”

赵薰进了屋。

屋内焚着的是檀香,闻起来让人心神都放松些许。

“薰儿,你从小便听话懂事,怎么突然如此任性妄为?”任氏放下经书,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定定望着赵薰,“做了这么大的决定,也不和祖母商量商量。”

赵薰抬眼望了望天花板,若无其事地开口,“祖母,我其实早已心悦燕二公子,只是不好意思向您表明,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不愿放过。”

任氏皱紧眉头,一把拉过赵薰的手,“薰儿,你可知……那燕家的二子到底是什么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