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岐琅办事果决狠辣,在京都中有铁面阎罗这一戏称。

自从燕岐琅被皇帝封为暗殿之首,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计其数。

表面上每年报给朝廷的人数就那么点,更多的,都不会记录在文书之上。

“祖母,皇上的旨意都下了,纵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赵薰拍了拍任氏的手以示安慰,“在我心里,燕二公子已是良人,祖母放心。”

任氏听着赵薰的话,连连叹气,又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赵薰边听着屋顶上的动静,边双手向任氏奉茶,“祖母,您喝茶。这世间情动都是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薰儿任性,还望祖母能够理解。”

任氏无奈,只得道,“祖母多少得有个接受的过程,你……若往后受了委屈,可不能瞒着祖母。”

赵薰脆生生地答应,扑进任氏怀中,如小时候那般撒着娇。

房顶,有一道人影乍然跃起,闪身钻入院子里的灌木,消失不见。

将军府。

男人慢悠悠地看完密信,双指夹着纸片送入烛火,眼看着火焰将其吞噬燃尽。

“公子。”

一道黑影翻入书房,恭敬地站在燕岐琅身侧,负手而立。

燕岐琅凤眼微挑,“说罢。”

属下如实将赵薰和任氏的话奉告,补充道,“听起来,赵大姑娘似乎真对公子您有意。”

燕岐琅的唇角勾起笑意,他轻快地开口,“她说,三年前看见我救了一个老头,所以对我有了感情。”

身旁的人回忆片刻,才点头,“确实,属下还记得那老人姓王,他女儿被骗入青楼,他主动去寻,却被打了一顿赶出来。”

“若没有遇到公子您,恐怕是丢了性命,也换不回女儿了。”

燕岐琅冷笑,“若我像你这般轻信别人,恐怕我是会丢了性命。”

属下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属下明白,马上安排人去调查这件事的真伪。”

黑衣人离去后,燕岐琅笑着摇了摇头。

这世间情动,哪有那么容易,哪有那么美好?

他只知道在自然中,美丽的事物往往代表着危险,以美色诱人,继而达到目的。

“公子。”奉安匆匆进来,行了个礼。

而后,他双手奉上一块绛紫色的手帕,“公子,您的手帕忘在马车上没有带走,刚才属下去收拾的时候才发现。”

燕岐琅的视线在手帕上转了一圈儿,冷声,“拿去扔了吧,这种东西留着也没有用处。”

话说出口,他眼前却莫名浮现出了赵薰漫着粉意的耳尖。

鬼使神差地,他道,“罢了,把手绢拿过来吧。”

奉安没有多想,双手捧着手帕过去,燕岐琅一把拿过,放在了桌上。

下午,那辆华贵的马车又一次停在了国公府门前。

春桃快步走入院子,“小姐,燕二公子来了,正在正厅,老爷和夫人请您过去。”

赵薰眼皮跳了跳,放下手中的话本子,翩然起身。

“燕二公子果真重视小姐,昨儿才见过,今天又来了呢。”春桃不知赵薰的心思,只以为她是真心喜欢燕岐琅,故而在她耳边低声说着。

赵薰笑笑,提醒道,“以后这种话跟我说说便罢,以免被人捉了把柄去。”

眼下这个时候,想抓她把柄的人太多了。

她必须步步小心,才能步步为营。

春桃自知多言,吐了吐舌头,“是,小姐。”

两人穿过连廊,拐了一道弯,便到了正厅。

“既然来了,就坐吧。”赵国公对赵薰没有什么好脸儿,“燕二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自从上次嫁妆一事,赵国公愈发厌恶赵薰,恨不得她马上离开国公府才好。

赵薰歉意地行了一礼,还没等她解释,就听燕岐琅说,“无妨,燕某等自已的未婚妻,是应该的。”

赵国公的脸色更难看了,但他无法反驳燕岐琅,只好赔着笑道,“是,是,燕二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

打过招呼,赵薰才看见中间的圆桌上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红木匣子。

原来是卜卦的结果送到了。

自夏朝起,就有了嫁娶之前合双方八字的传统。

在完婚前,两人需将自已的八字写好,送至卜算之处算出结果。

昨日皇帝下旨,燕岐琅便拿了自已与赵薰的八字,递到钦天监卜卦。

大概是燕岐琅的身份不俗,钦天监的动作极快,今日便送了结果过来。

“既然赵薰已经来了,我们便不打扰了。”茵华郡主瞥了赵薰一眼,又朝燕岐琅笑了笑。

赵国公和茵华郡主压根不在乎签文如何,只是赵薰没来,他们不得不在此陪着而已。

“在下还有公务,燕二公子请自便。”

说罢,赵国公便和茵华郡主一同离开了厅内。

燕岐琅抬眼,目光深邃地望向赵薰,“你父母似乎不太重视你的婚事?”

真相被他挑明,赵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和盘托出,“我母亲去世得早。”

燕岐琅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没有往下问。

“那……公子打算什么时候打开这匣子?”赵薰伸出食指,点了点那块红木匣子。

燕岐琅眸色一沉,眼中晦暗不明,不知在想着什么。

赵薰歪头看他,无从体会他的想法,还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嘲讽之语。

然而,燕岐琅一手将匣子推到赵薰面前,“姑娘还是亲自打开瞧瞧罢。”

听着他的话,赵薰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垂眸看向眼前雕花朱漆的匣子,犹豫了片刻,才伸手,按下匣子的开关。

“砰”一声,匣盖弹开,里面放着一卷签文。

她抿抿唇,缓缓打开签文,上面写着一句话:

“跋山涉水路崎岖,云遮月色正朦胧。”

赵薰从未涉及过卜卦方面,但看这一行字,就觉得卦面似乎不太好。

燕岐琅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路崎岖,云遮月,此乃下下签。”

下下签?

赵薰盯着那行字,随即将其卷好,放回匣子,“上上签也好,下下签也罢,我从不信神佛,自然不信这卦象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