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履东在冉焰的床上看他呼哧带喘的搬资料。

窗外烈日炎炎、窗外的槐树花开的茂盛,绿色的花粒蹿在一起,被热浪蒸腾,一个劲的往玻璃窗上晃撞。屋内被冉焰收拾的清爽,因为有空调运作,凉意更甚。

桌子上还有冉焰切来的西瓜,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三角形,整整齐齐安安分分的码在托盘里等刑履东享用。

冉焰穿着白色半袖,下面套了个黑色的运动短裤,在自已的书架和桌面上不停的折返飞跃,他带着一种发泄一样的快乐,把夏考资料从架子里拽出来,然后再把它们扑到桌面上。

纤秾和宜的小腿白的晃眼。

刑履东仰头灌了口可乐,气泡流过喉咙,在他的胸膛里叽里咕噜的说着冉焰的小话。

可乐喝完了,他随手就往门口的垃圾桶里一掷,张嘴就是一句:

“冉焰。”

冉焰好脾气转身看他,手里还夹着两张地理午间小测卷子。

那是道图文题,红色的线条细心标注了经纬和暖流方向,黑色的线写的是几内亚铝土矿储量和炼铝工业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的食指头根上,有枚用黑笔画上去的戒指。白指头、白试卷、黑笔圈,在纸上几内亚湾,组成了新一股来自大西洋的暖流。

冉焰不爱给自已身上画画。那是刑履东早上说要跳舞时硬扯着他给他画的。

手被捏着揪起来,又被牵着绕碳素笔转圈圈。

刑履东爱欺负冉焰。

小时候骗冉焰吞口香糖,大一点儿了把人家给冉焰的情书扔垃圾桶,甚至不许他问别人数学题。

刑履东从来不告诉他为什么。

冉焰也从来都没想过要问为什么。

对于冉焰来讲,在刑履东的事情上清楚两点就足够了,一个是相信他,另一个是不要问他为什么。

冉焰很笨。没得什么病,就是单纯智商不高。小时候妈妈看他不会玩玩具,带着他去了医院测智力。

85.33

冉母哭天喊地泪洒苍天,冉父唉声叹气愁眉苦脸,两个人受过高等教育,怎么也想不通自已家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非但没有冰雪聪明的buff加成,甚至还不如一个正常人。

小小的冉焰看着妈妈,着急的要给她抹眼泪。

冉父看着儿子想,最糟糕的就是他还有感知情绪的能力。

夫妻两个后来为孩子上什么学校不欢而散离了婚。他们一个说要上国内的特殊学校,另一个说要上国外的特殊学校。

冉焰的爷爷说这孩子我觉得能上中学,冉焰的妈说,爸您没事就别添乱,这孩子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说这话的时候冉焰的妈手指一戳,四岁的冉焰拽着兔子气球,流着口水看她笑。

冉父抱着头不说话。

冉焰的爷爷面色阴沉,说你再流口水就打你屁股。

冉焰嘴里那条涓涓流淌的小溪瞬间干涸。

冉焰的爷爷是退休的老教师,他拍着胸脯说这孩子不笨,你们给我养,我给你们培养出一个高材生。

自那以后,冉焰就归了爷爷。

爷爷家的邻居姓刑,还有个小男孩和他同岁,这个小男孩就叫刑履东。

槐树、刑履东的蟋蟀、《三字经》、刑履东的雪糕、旁边公园里的二胡声、刑履东的魔方、爷爷的戒尺、还有刑履东的糖构成了他的童年。

冉焰一路走来不容易。

从一个有智力缺陷的小男孩成长成为一个稍微有点笨的男生不容易,成长成为一个普通人不容易。

冉焰珍惜自已能上学的机会,他没想奢望变成刑履东那种眼睛珠子一转就知道几是几的天才小孩,他只是希望爷爷能为他自豪。

笨鸟先飞。

冉焰的理解和共情能力要稍微强一些,他就在自已能背诵的学科上争取不落一分。

数学和地理这种科目也尽量去问刑履东。

万能的刑履东。

能讲数学题、能给带早饭、还能替人擦眼泪。

善良的刑履东。

只要他答应给他舌头,刑履东什么都肯愿意给他做。

冉焰的行事风格很简单。谁对他好,他就听谁的话。

像现在这样,刑履东叫他,他就老老实实的停下来听他要讲什么话。

窗外的槐花还在震着玻璃,那些绿色的花见证了太多次刑履东对冉焰的狎昵的、不正常的亲近,现在它们又开始发出哀鸣,好凄惨,头破血流了也要吸引冉焰的注意力。

刑履东对他说你这样上大学会吃亏。

他赤着脚走过去,把几内亚湾从他手里抽出来,又带着一种兄长的气度按着他的肩膀,不容拒绝的将他推到床上。

“我没吃过别人的亏,”冉焰不高兴了,他不高兴的时候就要反驳让他不高兴的话。

“嗯,没吃过,”刑履东漫不经心的扯起他。

从脚踝摩挲到膝盖,从脚趾顺滑到腿窝。

刑履东的手很好看,就那样一下一下的摸着,蹭着,冉焰的腿就起了红痕。

吃什么别人的亏。

张嘴吃我的就够了。

冉焰没再挣扎,腿被热掌揉的确实很舒服,他捡起枕头边刑履东的手机,密码解锁,就开始玩消消乐。

明明刚刚还在反驳别人,现在却又肯为个臭男人的按摩服务乖乖闭嘴。

“Unbelievable!”游戏声效传来,红色的狐狸在微微笑,冉焰像个纣王一样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刑履东看着他软绵绵没骨头的样子,极为英俊的眉眼间渗出一缕不满。

“幸好你和我一起考到了京洛。”

他这样说,有意收拢冉焰的双腿,将他的腿往上折,还用裤链蹭着他的脚面。

白皙、细腻的薄脚面。

“别住宿舍了,我们在家里一起住。”

冉焰的脊背都被压的离开了舒服的床垫,他抽出脚来,惩罚似的向那条铁色的拉链顶去。

说是顶其实也没敢使劲,只是一种象征意义上的警告。

倒不是因为冉焰心疼他,而是因为刑履东以前被他踹过裆。

后来几天冉焰喉咙口都是肿的。

被急色的刑履东亲肿的。

“我要住宿舍的。”冉焰摇摇头,他从没体验过集体生活的美妙,对除了和刑履东以外的男生友谊向往已久。

刑履东沉默了一会儿,又缓缓道,“不住宿舍也能和别人交朋友。”

冉焰蜷起身体,想要发力带自已起来,但右脚踝和左手臂却被刑履东死死扣着。

“在宿舍一次性可以交三个朋友。”

窗外的榆树花总算停止了叩击,它们互相摩擦的,那种散散的沙沙的声音,好像在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刑履东总是有办法治他的。

“和别人做朋友,就不要东子了。对吧。”

他话讲的大气,还自称‘东子’,颇有种义薄云天、侠胆柔肠的感觉。

朋友会拉着好兄弟的脚吸小草莓吗。

但冉焰就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于是他说,“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