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有些不高兴:“姐,我都快参加工作了,不要再叫我小老弟了。”

周小满笑道:“那叫你什么?”

昨晚天色太黑,周小满没有看清弟弟的长相;早上送猪来时,她又在费脑子设计封秀珍,也没有分出一点心思放在弟弟身上。

现在仔细看,这位弟弟长得十分清秀,十七八岁的神色朝气蓬勃,面部线条冷峭凌厉,眉目间稚气却还没褪尽,尤其是下垂的眼尾带着一小片长长的阴影,更显得有些委屈。

周小满打量着他毛毛躁躁的头发,叫她“姐”时格外油亮亮的眼神,像极了一条在晨雾中奔向主人的小狗狗。

手心痒痒的,好想rua一rua。

小狗狗轻咳一声:“叫我学名。”

周小满逗他:“从前在家里只叫你小名,怎么埋汰怎么叫,谁还记得你的学名。”

小狗狗果然不开心了,他压低声音,凶巴巴的:“我警告你周小满,以后不许再叫我大秉,要叫我秉年。”

周小满觉得他凶巴巴的样子更狗了,又听到他原来叫“大饼”,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秉年气道:“我就知道!你总是这样!我走了!”

说着转身就要撤。

周小满忙拉住他:“哎别走啊,大……”她将嘴角的笑强行咽下去,“周秉年同志,我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你说你帮不帮?”

周秉年回头横了她一眼,还是在努力做出凶巴巴的样子,嘴里却说:“说吧。”

周小满朝猪那里努了努嘴:“等下你帮我把猪心、半副猪大肠、一条后腿留出来。然后等吃过饭,你送永林的老师回镇上,把这些东西也给他带上。”

周秉年惊道:“姐,这么大手笔啊?”

“这有什么?永林快考试了,我这是请老师多上点心。只要永林能考进好的中专,分配个好工作,以后姐也轻松些不是?”

周小满想的才不是这样呢。

她只是想收买陆永林,让这单纯的小少年唯她马首是瞻。

她可不想真磨蹭到永林工作时,熬死谁呢。

周秉年嬉皮笑脸地凑近:“那你把猪头留给我一半,我带回家让嬢嬢卤了吃。等我发工资了,我给你买茉莉香的肥皂。”

周小满都能闻到他身上热烘烘的气味,仿佛已经提前闻到了茉莉花香。

这套撒娇她简直太受用了。

她一边答应着,一边不由得想伸手摸他的脑袋。

正当她将手举高要去按周秉年的头时,只觉得腰上一阵吃紧。

周小满片刻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该死的熟悉的感觉。

她被什么东西拽着裤腰带拖倒在地。

噗通。

“哎呀妹子!”

山花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紧接着,周小满就被稀里糊涂地拽了起来。

山花手忙脚乱地从周小满腰上解下一个粗黑的大铁钩,铁钩那头连着一根扁担,正挑在山花肩上。

“对不住啊,我正准备挑担滚水烫猪毛呢。怎么就勾到你了呢?”山花大力拍着周小满沾了土的后背,“你怎么站这儿啊,怪窄巴的。”

周小满嘴角抽搐。

她不关心山花要去干什么,反正就是来阻碍她摸男人的。

周秉年似乎对周小满突然倒地见怪不怪,反倒是对烫猪毛更感兴趣。

他从随身挎着的邮差包里掏出一个油乎乎的报纸包,塞进周小满手里:“塌饼,韭菜馅儿的,姐你吃,我看刮猪去了。说好了啊,猪头我要拿走的。”

说着就追着山花走了。

周小满打开报纸,两个扁扁的、黄黄的馅儿饼躺在里面,面皮上隐约印着一些铅字,较薄处透着里头的绿色内陷。

周小满是不吃韭菜的,她想着怎么把这俩玩意儿处理掉,正四下贼溜溜地看,一下子锁定了门口出现的身影。

被安排了打野任务的靠谱铁哥们儿,陆春风。

陆春风肩上挎着一条粗麻绳,拉着身后的一个板车,板车上是好几个大木桶的豆腐。

他腰上还塞着一个黄色油纸包,看轮廓应该是一双鞋。

看来是圆满完成周小满托付的任务了。

他迎上周小满的目光,喘匀了气息,抹了把额头的汗,不由得一笑,露出两排整洁的牙齿。

周小满顿悟了。

果然,累得满头大汗的糙汉是挺勾人哦……

周小满心里雀跃,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摸着他的胸肌,问问他累不累饿不饿。

但她的脑门上刻着两个冰冷的字:寡妇。

冷静,以后有机会的。她劝自已。

陆春风走近她,解开胸前口袋的扣子,掏出一卷纸张。

他将纸张全部摊平,一张张挨个递到周小满手心里。

“这是豆腐庄的,明天的我也订了,票和收据你都拿好;这是剩下的钞票,你点一点。”

他又将腰上的鞋抽出来塞进她手里:“我买大了一码,尔林的脚泡肿了,平日的码肯定穿不上了。”

额头的汗珠急促地滚落,有几滴顺着脖子滑进衣领里。陆春风扯了扯领子,让凉风溜进去一些。

周小满看到他肩膀和脖子的交界处一片红肿。

啧。

应该是拉着板车赶路,走得太急,麻绳在肩膀上磨出来的痕迹。

周小满明知道他这样尽心尽力是因为陆尔林,那个她毫无关系的死鬼老公,但还是有些感动。

对她交代的事这么尽心尽力,不得软语几句奖励奖励他?

周小满正要开口道谢,顺便问他吃不吃韭菜饼,陆春风的注意力却被那边的猪吸引过去了,几步就蹿过去了。

她正酸溜溜地想,自已一个如花美眷,还没有一头死猪有吸引力。

“媳妇儿!”陆春风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周小满的心扑通通地跳。

她该不是听错了吧,这也没挑明啊,他怎么就叫上媳妇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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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角都压不住了,疯狂往上勾去。

陆春风又喊了一声:“媳妇儿!”

周小满忙转过脸去。

他一脸兴奋,像一个对大人炫耀新发现的小孩子。

“你快来看,猪脑子!好大一颗猪脑子!”

周小满正要往前走,身后急急奔过来一个人。

那人边跑边在围裙上擦着手:“来啦,来啦。你啥时候回来的呀?”

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这女人看背影却不算年轻,齐耳短发利落干净,身形不胖腰却粗,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周小满愣愣地看着她跑到陆春风跟前,两人凑在一起看杀猪的热闹。

女人只看了一会儿,就忙不迭地给陆春风擦脸擦汗,举止非常亲密,又落落大方。

周小满举起韭菜塌饼,狠狠咬了一口。

她干呕了一下,还是把饼咽下去了。

她自嘲:“真是好大一个猪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