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章 封秀珍杀猪1

“等会儿咱们就能弄来一头猪！”

封秀珍露出鄙夷的神情。

“今天我在里头守着。你在外头倒是热闹。别以为咱们六里桥人会因为一碗糖水，就高看你一眼。”

陆永林要说话，被周小满拦住了。

她微笑着说：“那是，妈你也是外来媳妇儿，也是早早守寡，在跟乡亲们相处这个事情上，经验肯定比我丰富。”

封秀珍似乎很满意周小满的低姿态，脸上有些得意：“从前尔林就是把你宠坏了，这也不让干，那也吃不得苦，你知道一头猪要攒多久的肉票吗？糖水是小巧，你办成了一件小事，尾巴就翘天上去了。还放大话给我弄一头猪来？”

封秀珍放肆地大笑起来。

“哎哟哟，尔林啊，你听听，你媳妇儿要弄一头猪来！不是妈看不上你媳妇儿，她操持起那见不得人的旧营生，张开腿卖上十年，也不见得能挣来买猪的钱。”

周小满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开始往她身上倒脏水，还是忍不住生气了。

她强压住怒火：“妈你等着吃肉就行，管我从哪里挣呢？左右不会拽着你去卖，你说是吧。”

封秀珍狠狠剜了周小满一眼：“你嘴巴放干净点！”

陆永林左右看着，手足无措。

他索性坐下，拿一根铁丝去挑长明灯的棉布绳。

封秀珍瞥了一眼，骂道：“手闲欠的，烧得好好的去挑它干嘛！”

陆永林嘟囔道：“你骂吧，骂完了杀猪给我看就行。”

封秀珍走过来狠狠打了陆永林的后脑勺，给了周小满一个白眼：“你还真信那浪蹄子的瞎话？你早晚跟你哥一样，被女人骗得团团转！”

陆永林捂着脑袋一下子站起来。

他已经比封秀珍高了，平时倒也不显，可现在梗着脖子、说话带着火气，就明显压了封秀珍一头。

“嫂子比你强多了！她就是能弄来一头猪！你呢？小时候你就说你会杀猪，我看你肯定是骗我的！你什么事情都骗我！”

封秀珍气坏了，儿子胳膊肘向外拐，敢为了个外人这样冲她。

她骂道：“不就是杀个猪？她弄来一头猪，老娘就能杀！你信不信我连你个兔崽子一起宰了？！”

灵堂里母子俩的争吵声越来越炸耳，周小满倒不嫌事儿大，看得津津有味。

正看着热闹，外头传来了一阵柴油拖拉机特有的那种“哐当当、突突突”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陆家的院门外。

拖拉机声音静下来后，又传来人群熙熙攘攘叽叽喳喳的声音。

紧接着，伴随着几声吆喝，大肥猪心不甘情不愿的嘶叫声传来。

周小满微微一笑。

陆永林看向门外，心情立刻暴雨转晴，像个孩子一样跑出去看热闹了。

留下封秀珍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小满。

到了这个地步，猪鼻子都要怼到她脸上了，她还不相信，这窝囊废周小满能弄来一头猪。

几个女人跑进堂屋：“秀珍婶子！你怎么还不出去？你们家好大的热闹！”

见周小满也在，几个女人转而把周小满围住了。

“尔林媳妇儿，这猪快赶上咱们村那些瘦猪的两倍壮了！”

“就是啊！等宰了，可得剥些板油下来熬猪油啊。到时候猪油渣给我一点，我第一个说的，你别忘了啊。”

一个上点年纪的女人上手就摸周小满的手，满眼的羡慕：“秀珍婶子，你这媳妇儿，从前怎么没听你说她这么有能耐啊？”

另一个女人笑道：“还不是怕被别的男人抢了去！”

几个人嘻嘻笑笑的，好不热闹。

周小满等她们说了一阵，才适时制止：“婶婶、大姐们……咱们还是外头热闹去吧。”

她深深地朝灵堂望了一眼。

“哎呦！对不住了啊。”

几个女人嘴上道歉，脸上还是完全无法收敛的喜悦。

只不过安静几秒钟，这几个人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忘了正事儿了，秀珍呐，大家伙儿等着你杀猪呐。”

“就是！你也是！咱们认识十几年了，要不是永林今天说了，还不知道你有这门手艺呢？”

周小满的嘴角终于忍不住一牵，好不容易才压下来。

“……嗨，都是小孩子胡说，我哪里会啊。你们不替我教训他，反倒还真当个事儿来问我。”

周小满看封秀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还在企图用这种不咸不淡的假谦虚来逃避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呵呵，可不能放过你，必须一次把你治服。

周小满过来亲亲热热地拉起封秀珍：“妈，走吧，杀猪去。”

封秀珍一把甩开她：“走什么走！这里离不得人！”

一个年长一点的女人说：“就是知道这里离不得人，所以我们几个过来替你。这杀猪可是今天一等一重要的大事，全村人都过来了，快去吧，就等你了。”

封秀珍被推着往外走，她甩开推她的手：“要杀猪找肉联厂的同志去，他们……他们比我在行。”

陆永林突然闯进来，一脸激动。

他身边跟着周小满的那个陌生弟弟，也就是这次把猪拉过来的第一功臣。

“姐，猪来了。大厨师傅本来叫了肉联厂的师傅来，但那个师傅有事要晚点过来。”

陆永林脸上满是骄傲的神色：“刚才不是说过了嘛，不来都行，我妈会。”

封秀珍急了：“哎你这孩子！净瞎说！我一个女人杀什么猪？”

陆永林看封秀珍这样推诿，比她更急：“妈你是不是吹牛骗我？我们老师都来了！我都跟我们老师说了！”

周小满拉住陆永林：“哎，咱妈平日里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怎么会骗你呢？”

一个女人附和道：“是呀，你妈可是咱们村最老实本分不过的，你这孩子，不能这么说你妈。”

另有一个女人在一旁敲边鼓：“秀珍婶子，会杀猪可是门手艺，分什么男女？咱们女同志们能顶半边天呢，你这时候害什么臊啊。”

“就是就是，有手艺就大方施展，别让男同胞们看扁了。”

“村里妇女办的领导听说你会杀猪，带着宣传干事在往你家赶了，到时候写成先进事迹登报，你可风光啦。”

“就是呀，快去吧，大家伙儿可都等着看呢。”

周小满见这些啦啦队软硬兼施说得差不多了，低头柔声劝道：“妈，就是一刀子的事儿。你不是说，你的手艺学得扎实，十几年没干了也不碍事儿嘛。”

封秀珍心里快慌死了，被这群热心妇女说得越来越慌。

她本来就只是随便乱吹牛的，这下都惊动妇女办和全村的人了……

她狠狠瞪向一脸恭顺的周小满。

这事儿摆明了，是她下的套，把她架上去了。

周小满盈盈一笑，模仿着杀猪时得动静：“噗，哗啦啦……就是一刀子的事儿。”

封秀珍恶狠狠地一跺脚，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