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母子冲突

听了这话，封秀珍只是轻蔑一笑，鼻孔里冷哼一声。

倒是陆永林，虽然不至于生气，脸上也还是露出些不快。

周小满心想：看来两兄弟还是有些感情的。

她偷偷瞥了一眼躺着的陆尔林，硬着头皮坐到他边上。

她本来还想上演一出深情告别的戏码，可迟迟下不去手去碰他。

她在心里对陆尔林说：大哥，对不起啊，我真不是你媳妇儿。我不是嫌弃你，是怂，还望你理解理解。

周小满低着头，在心里虔诚地说了几遍，然后慢慢抬起头，眼中早就成功蓄泪。

未语泪先流。

周小满牵住陆尔林的一个衣袖，两行热泪滑落，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我跟你说了，你配不上我，不要娶我。可你就是不死心，不信邪，偏要把我这个丧门星带回来。

“我说要想些营生，卖点钱帮你还债，你也不肯，连大队里的活儿都不让我多干。你这么个穷鬼，哪里有条件让我空着手享福偷闲？

“多少次，我说要回娘家拿些钱，你都黑着脸不让，你说怕我回娘家又受委屈，你有能耐养活我。

“你的能耐呢？”

周小满哭诉到这里，觉得也差不多了，一下子甩开袖子站起来，指着陆尔林骂道：“你躺着干什么！你起来！你不是我要养我的吗？你别睡了！你起来！去捉鱼，去逮青蛙，明天早上好卖钱啊！”

说着说着，周小满慢慢瘫软在地上，倒伏在草垫子上哀哀痛哭不止。

周小满没白演，陆永林听懂了。

他喊了一声“嫂子”，跟着一起哭了起来，很快声音就盖过了周小满。

嚎啕大哭中，周小满听到封秀珍骂了一句“傻孩子”，走过来轻轻拍着陆永林的后背，似乎是想帮他顺气。

陆永林哭得抽抽噎噎的，问封秀珍：“妈，有人……有人说，是你让哥去电鱼的。是真的吗？”

周小满心里一惊，没忍住猛地抬起头。

她泪眼婆娑的双眼直直盯着封秀珍。

封秀珍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立刻又尴尬地笑了一下，旋即又意识到这个时候不该笑。

她的表情扭曲变形，好不容易才恢复成一种木然懵懂的状态。

她的语气虚弱、迷茫、困惑。

“妈又不爱吃鱼，怎么会让你哥去捉鱼呢？”

陆永林摇摇头：“不是的，哥是要卖了还钱，他这段时间进项少，正着急上火呢。是不是你告诉他，野塘里有好几条老黑鱼？”

封秀珍脸上横肉一挑，突然径直坐倒在地。

她拍打着自已的大腿，整个人前后剧烈摇晃起来，哭号道：“哪个天杀的编派这种不安好心的胡话？死了一个还不够，还要把脏水泼到我这个老婆子身上，是成心要让我们家破人亡啊……”

陆永林慌了，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觉得自已错怪妈妈了，面含愧疚。

他蹲下来试图去拉封秀珍，被封秀珍一把推开。

试了几次后，他看向周小满求助。

周小满看着封秀珍这过分应激的反应，心里疑窦丛生。

该不会，真是恶毒后妈杀害养子的戏码吧？

这事态复杂得超出她的演技范畴了。

陆永林正巴巴地望着她，她需要及时作出合理的反应。

“永林，你……你听谁说的？”她的声音里带着恰如其分的颤抖。

封秀珍也问道：“兔崽子！哪个烂舌头的说的！”

陆永林低下头：“……我不知道。今天火旺，灶膛里的灰坑很深，我就在那儿烤土豆吃，有几个人挤在厨房窗子前头说的……我没看到脸。”

“几个？”封秀珍急了，“好几个人都在说这个事？”

陆永林点点头，一下子又有些倔强地看向他的妈妈：“妈，我们老师说，身正不怕影子歪。你说，是不是你干的？”

封秀珍一骨碌爬起来，火气冒得老高，冲到亲儿子面前就是一巴掌。

“啪！”

周小满一看上手了，忙站起来将傻愣愣的陆永林推远一点。

陆永林的半边脸一下子肿起老高。

毕竟才十五岁，少年心性哪里经得起这不明不白的一巴掌。

陆永林昂着头，质问着：“不是你干的，那你为什么要打我！”

“你……你！我是你妈！”

陆永林喊道：“我哥也叫你一声妈呢！他死了你都不哭！你今天白天都是假哭的！别人看不出来，我看得出来，你真哭不是那样的！”

周小满看向气得直喘、早就哑口无言的封秀珍。

到底是亲儿子，话这么难听，难免刺心。

封秀珍左看右看，又低下头胡乱找着什么。

她恨恨地抄起一个拿铅皮镶了边角的凳子，怒目圆瞪朝陆永林砸过来。

周小满愣住了。

这哪是砸陆永林，看这准头，明明是冲着她来的吧……

【蹲下。】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脑袋里响起。

周小满都没意识到是她百无一用的破系统在救她，本能地一个下蹲。

凳子擦着周小满的肩膀，砸中了后面斑驳的墙。

墙面立刻裂开一道干巴的缝隙，伴随着墙皮扑簌簌掉落。

就这片刻之间，周小满浑身就被冷汗浸透了，只知道傻乎乎地蹲在原地。

只听陆永林喊道：“你总是这样！对村里人、对路过的乞丐都好，对哥哥嫂嫂，对我，动不动就骂，就打！”

周小满感觉有一只冰冷的手拉起她的胳膊，拽着就跑出了堂屋。

外头空气微凉，带着夏夜独有的湿润气息。

陆永林拉着周小满出了院门，一直过了一座桥，才找了个石墩子坐下。

周小满刚才出了一身汗，现在身上凉飕飕的，倒挺舒服。

月色很亮，铺在地上跟路灯一样。

她看陆永林闷不作声，低着头好像还在蛮哭，轻声问道：“你妈妈，以前也经常打你吗？”

陆永林抹了把鼻涕：“……也没有，小时候我哥都会帮我拦着的。”

他抬起头：“你们结婚后，我妈就不打我了。”

周小满心想：可不，有新的出气包来了呗。

陆永林迟疑了一会儿，问：“嫂子，你讨厌我妈不？”

小孩子情商就是低，哪有这么直接发问的……

凉凉的空气沁人心脾，周小满感觉自已从没有像此刻这么聪明过。

天助我也，这么糟糕的母子关系。

今夜，她的嫁婆婆计划，将成功一半。

她微微一笑：“傻孩子，你误会咱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