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住处等着威尔,无所事事的我又把抽屉里的瓶瓶罐罐拿了出来。这里面装着很多药,我按着那模糊的记忆不断在尝试,但终究没有结果。

因为有一种草药我在这里根本就找不到,这里没有之前我生活的地方地形多样。

放弃继续调制伤药,我开始研究之前的果酱,那是野果做的果酱。用作做果酱的野果太甜,得加一些酸的野果中和味道才好吃。

做果酱的目的,主要是我天天吃面包,想改改口味。其实我很好养活,条件不允许时,一种食物我可以不挑食吃一辈子。但我能做果酱,当然不会像是放着肉不吃去啃草。

加了一些酸果进去味道果然没那么甜腻,正好桌上还放着路易斯从威尔那拿来的面包。

把一块面包裹上果酱,我把那块面包给了一直在旁边看的路易斯。

他吃完后跟我说:“这比之前的好吃多了,酸酸甜甜的,哥哥应该也会很喜欢。”他的话中提到威尔,我通过语气和这个字眼,猜出了他大概说的意思。

他把一块面包吃完就不打算吃了,他要留给威尔要和威尔一起吃。我也随他便,没有再管他,继续捣鼓那些瓶瓶罐罐,路易斯带着好奇,仍旧在旁边看。

威尔在半个小时候后才回来,他打开门,带着笑意,像平常一样,“默里和路易斯今天又在做什么呢?”

“哥哥,是做伤药还有果酱啦。”路易斯完全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他拿上桌子上的那瓶果酱来到威尔身旁,“默里又往里面加了酸果,味道比之前好得多。”

威尔笑了笑,“是吗?那我可得尝一尝。”

我拿着地上重新调了比例的伤药,和抽屉里的绷带,走到威尔面前,在路易斯疑惑地眼神下递给威尔。下次装的可不可以藏一藏血腥味,一进来我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威尔并不想要路易斯担心,就像路易斯并不想要威尔担心一样。虽然威尔很聪明,却总是在受伤的时候,忘了我的嗅觉很灵敏,可以闻到血腥味。

果不其然威尔一愣,似乎是想起了,尴尬地笑了笑。路易斯也默不作声,沉默的拉着威尔的袖子,意外的很强硬,让威尔坐在床上。

绷带和伤药最后是在路易斯的手中,这时阿尔伯特也来了,他刚上家教课回来,额角还流着汗,可以想象的出,他是听说威尔受伤跑过来的。

“……对不起,我没能去救你……”

这是阿尔伯特来到这,沉默良久说出的第一句话,他捏着拳头,低着头,心中有愧。

绷带已经在威尔的手臂上缠了一圈,路易斯正在缠第二圈,威尔笑着说道:“……阿尔伯特少爷那个时间正在上家教课,请您不要往心里去。这点小伤两个月之后连伤疤都会消失。”

看啊,这个人正在说谎。两个月确实会消失,但小伤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总是仗着我听不懂,就算听懂了也不会说出去,还有听得懂得路易斯嘴巴严,才会在阿尔伯特面前说这么拙劣的谎言。

确实我没有听懂多少,但“小伤”这个词我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听过太多次,月份这很简单,数字我在孤儿院那看威尔教数学,也全部会了。

“您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又会被西蒙管家发现您待在这种佣人居住的楼层。而且这里尘土多……您那么爱干净,这里并不适合您。”语气温柔,丝毫没有勉强,但阿尔伯特还是从中听出了强硬的态度。

最后沉默片刻,阿尔伯特还是转身离开了这里,顺带关上了门。

“……哥哥,为什么每次受伤都不告诉我呢?我很笨,总是要默里在旁边提醒才知道。……确实,我一点忙都帮不上哥哥……”路易斯难得剖白,又立马认识到自已情绪不对,连忙拿起放在床上的那小瓶果酱补救:

“对了,哥哥要不要尝一尝默里新做的果酱,很好吃的。”

“好啊。”顺着台阶下的威尔看了看我,“默里总是喜欢做些稀奇古怪的事,还喜欢吃好吃的。”他是笑着的,却又像是故意引导话题的走向。

把一块面包抹好果酱,路易斯递给威尔,小心翼翼的问:“……哥哥,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拿着面包的手一顿,转过头看向坐在一旁的路易斯,接着微笑着点了点头,路易斯才继续说:“默里告诉我还差一点点……是真的吗?”

闻言,威尔掠过路易斯,抬头看向靠着墙壁正在补觉的我。

我:……

所以他们到底聊了什么,怎么就聊到了我的身上,而且威尔的目光不加掩饰,盯着根本无法继续补觉,只能睁开眼睛。

刚好对上威尔的视线,他笑了一下,转过头去。

“确实是真的,大概就是这几天了。具体还要看阿尔伯特少爷什么时候来找我们。”

……

时间来到几天后的一个夜晚。

威尔已经睡下,路易斯还在借着蜡烛光读书,索性我来到莫里亚蒂宅看看。

夜晚总是宁静的,就连偌大的莫里亚蒂宅邸也不例外。我散步在走廊中,从窗户往外看着月亮,却在玻璃的倒影上看到了阿尔伯特的影子。

这扇窗户在走廊的尽头,阿尔伯特在走廊的转角处,通过其他窗户的折射,我才能看见离我那么远的阿尔伯特的影子。

莫里亚蒂家大业大,窗外点灯。不然我也不可能看见那么远的影子,但我却没有离开,这个时候,莫里亚蒂一家正在吃晚餐,而阿尔伯特却在这里游荡。

会是有心事出来吗?所有的答案要在阿尔伯特来到这里,看见我的时候才会揭晓。

我往后退了退,方便能更好地看影子。影子在改变方向后,保持同一个大小将近十秒钟——他看到了我。

……

真恶心……

这个家……

太肮脏了,让我觉得恶心。

阿尔伯特的拳头一直紧握着,脸色也阴沉的可怕,脑海中回想起的一幕幕让他有些反胃。

他实在是憎恨这个家,以及……

这么想着,也走完了一段长长的走廊,来到了走廊的转折点,抬眼看过去,在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孤独人影。

人影盯着窗户或是在看窗外的景色。阿尔伯特知道那人是谁,除了默里,在整个莫里亚蒂宅邸,还有哪个会在房子里戴着帽子?

默里站在那,像是故意在等他。就像是迷途的船只,遇到了为他指路的灯塔。鬼使神差,他继续往前走。

走近了,阿尔伯特才发现玻璃窗上隐隐倒映着他的影子,而在影子旁边,是一双一浅一深的眼眸,正注视着他的影子。

不知为何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直冲而上,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片刻,趁着这份难得的清醒,阿尔伯特放轻脚步,走到默里旁边,同他一起看向窗外,还有玻璃上的影子。

“……你知道吗?我一直想生活在一个平等的社会,那里没有贵族、没有特权、更没有什么贫民,人人都是平等的,所有的生命都是可贵的……”

面对着窗上倒映的模模糊糊的影子,阿尔伯特不知道说了多少,只知道说到最后,他的逻辑混乱了,就像是撕毁的纸张,拼凑起来毫无逻辑可言。

“……我应该怎么做呢……”他说完这句话,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今晚是血月,很漂亮,很圆。

至于默里会不会回答,阿尔伯特没有放在心上。默里会认真倾听他的胡言乱语,就是不知道听懂了多少,可能一个字都没听懂吧?

“威尔。”默里淡淡的说。

“什么?”阿尔伯特转过头,他说的太轻、太平淡,阿尔伯特甚至是怀疑自已是否出现了幻听,才会听到默里的回答。

谁知默里又重复了一遍:“威尔。”

默里转过头看着他,“找,威尔。”默里的周围总是环绕着淡淡忧伤,眼眸里也总是黯淡无光。

透不进光亮的一深一浅黑色眼眸,此时却能够指引一人找到走出困境的路。淡淡的忧伤,也能点燃一颗名叫希望的火种。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走廊的尽头左转是长长的,向下的楼梯,右边的墙壁上有新普及的油灯,照的向下的楼梯亮堂堂。

走下楼梯来到二楼,再往前走些路,就是威尔和路易斯住的房间。

门是阿尔伯特开的,我听见了路易斯的声音,声音里带着惊讶。

也是,阿尔伯特就算来这里,也从来没有晚上来过。而且我也知道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让路易斯感到惊讶——阿尔伯特来找他们了。

“……还有默里……”路易斯还坐在床头,左边的桌子上放着蜡烛,他的手中还拿着那本书。

威尔虽然躺在床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我听见他的呼吸,比我离开的时候急促,也就说明他这时候是醒着的。

阿尔伯特一进来就看见桌子上摆的,一看就很糟糕的饭菜。他打开了窗户,将盘子里的那些全倒了出去,“……稍后我让他们送来像样的食物。”

倒完那些,阿尔伯特将脏盘子放在桌子上,看向左边睡着的威尔。

“……非常抱歉……哥哥暂时……”路易斯知道阿尔伯特之所以来,一定是为了哥哥,但现在哥哥还在睡觉。

“我知道,路易斯。”阿尔伯特说道:“他拥有的知识量非常庞大,处理能力也很惊人,大脑的疲劳程度不可估量。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要借助他的力量。”

“你能为了理想杀人吗……?”威尔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看向阿尔伯特,“既然是默里带你来的,我想……你应该在心中有了答案……”

阿尔伯特抱着手臂,在心里做了好几个斗争,才十分肯定地说:“当然。这个家太肮脏太让人恶心了,我以为只有我一个是异类,直到遇见你们,我才知道,原来像这样的我也会有同类。”

“那就是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报酬吗?”

“……没错。”

路易斯的心情只剩开心,他的哥哥终于不会再被欺负。至于其他的,他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几个人,其他人路易斯不在乎。

“我接受你的委托,阿尔伯特少爷……”

我靠着门,威尔和路易斯坐在床边,阿尔伯特背靠着桌子,双手抱着。

——我们在讨论完美犯罪。(主要是威尔和阿尔伯特)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这是一次谋杀,伪装成自杀或者是意外事故,再或者制造可以证明这不是意外谋杀的现场状况。”

“……也就是——完美犯罪。”

威尔说这话时,是笑着的。从前的威尔不是这个样子,这个威尔让我感到陌生。

但——

威尔就是威尔,即使变得陌生了,他也仍旧是那个坐在神明前,沐浴阳光下宣传着他的正确道路的威尔。

“您的三名家人,九名佣人,想要一次解决这么多人,把整栋宅子烧了是最好的。”

阿尔伯特听后,提出自已的疑问,“所以要等家里所有人都睡熟之后,在多地同时纵火……这里这么大,凭我们四个人该怎么做?”他的问题一针见血,问在了点子上。

我的第一反应是燃烧瓶,但想着我们并没有那么多的玻璃瓶,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让第二个想法冒出。

这里有很多蜡烛,这让我想到了之前我和威尔还有路易斯在租书铺的时候,看的书上有记载。

书上有图案,文字我看不懂,所以背了下来,现在已经翻译的差不多,只需要在脑海里找到相关的资料而已。

面对阿尔伯特的提问,威尔走到桌子旁,指着那支正在燃烧的蜡烛时,我就知道威尔肯定和我想的一样。

“就用这个。摆放蜡烛的烛台,在这个碟子里放一点水,蜡烛融化后,蜡油就会包裹住托盘里的水,等火苗马上要燃尽的时候,被蜡油包裹着的水就会遇热膨胀,之后发生小型爆炸,只要火种飞溅到的地方有能烧起来的东西就会——【由于舒服打扫的女仆处理不当,导致宅邸大火】这样一切就结束了。”

“而我们就是从大火中脱险,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

蜡烛的燃烧时间很好控制,而且也不需要完全一致,只要一处发生了爆炸,其他的地方也会相应的,会在后一秒爆炸。

这完美的解决了人手不够的问题,只要往烛台下的托盘加水,再控制蜡烛的长短。无风处短一点,有风处长一点,就相当于计时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