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到——”这一声悠长而尖细的通报骤然间惊扰了公主府内的一隅宁静。
内监的声音,带着宫中特有的威严与刻意拉长的尾音,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引得四周侍从纷纷侧目,行礼相迎。
青溪步履匆匆地迎上来,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在心头,她的裙摆随风轻扬,带起一阵阵细微的涟漪。她神情慌乱,一把握住刚走下牛车的饮溪的手。
正月里的天气,寒风凛冽,仿佛连空气都能凝结成霜,严寒把她的鼻尖冻得通红。
“饮溪······”她刚要说什么,饮溪便拉着她走进门内,示意她不要说话。
直到在云林苑内坐下,饮溪才开口道:“姐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收到了。”
桌上,一壶热茶正袅袅升起白色的雾气,为这冰冷的空气增添了几分暖意。
饮溪轻轻抚摸着青溪因紧张而略显僵硬的手背,继续说道:“姐姐,你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青溪闻言,唇瓣微微开启,却似被寒风冻结了一般,只发出细微的颤抖声。
她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道:“那人要我说服长主,将凌寒送进太子府中,否则便,便要,便要将我与言川哥哥的事告诉顾修之。你知道,顾修之······”
饮溪闻言,不禁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让自已冷静下来。
这个寄信人,仿佛是一个无形的阴影,时刻笼罩在她们姐妹的头顶,无论她们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其纠缠。
他到底是谁?为何要对她们如此紧追不舍?
饮溪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疑问,却找不到答案的线索。
“姐姐,你先别慌。”饮溪强作镇定,道。
“饮溪,你那信上,写了什么?”青溪忧心忡忡地看着饮溪。
饮溪叹了口气。她总是无法对姐姐撒谎。
“宋忻与皇上嫔御有私,那人叫我将此事告诉皇上,否则便要说出雪儿那事······”说着,饮溪的眼眶终于承受不住情绪的重压,泪水悄然滑落,滴落在青溪紧握的手上。
青溪的手不自觉地覆上自已狂跳不已的心口,她急声道:“这如何使得?皇上龙体欠安,已是朝野皆知之事,若再听闻这等丑闻,触动龙颜,只怕真的会山陵崩!到那时,你我身为皇族中人,不仅难逃干系,你更是首当其冲,这性命安危,又岂能儿戏?”
饮溪轻轻摇头,她的眼神在烛光下显得异常深邃,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阴谋诡谲,“姐姐,你且细想,这宫中权势纷争,谁最渴望皇上早日退位,以便自已能够更进一步?而凌寒,那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进了太子府,对谁最有利?”
青溪闻言,秀眉紧蹙,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疑虑,她低声问道:“你的意思,莫非这封信出自太子之手?可他又如何得知雪儿那等隐秘之事?此事除了你我,再无第三人知晓。”
饮溪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夹杂着几分自嘲与决绝,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自然不知雪儿之事,这不过是他的试探之计罢了。”
言罢,饮溪的眼中闪过一抹青溪未曾察觉的阴狠之色,她心中暗自懊悔,当初选择与宋忻结盟,实则是步入了一个更为复杂的旋涡之中。
“定然是他。”
话虽如此,饮溪心中却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悲凉悄然蔓延,如同冬日里最后一抹残阳,虽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竟发现自已对宋忻生出了不应有的情愫?这念头如同夜空中星,璀璨却遥不可及,让人不禁哑然失笑,笑自已的痴傻与荒唐。
青溪道:“你糊涂!若真是他,他怎么会叫你向皇上告发自已?”
饮溪摇摇头,道:“他思虑最重,诡计多端,定然是为了拿捏我的把柄,试探我与雪儿失踪有无关系!好,我便顺他的意,向皇上告发他!”
青溪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手中的帕子仿佛承载了千斤重,几乎要从她掌心滑落。“可咱们,又能如何呢?只能暂且屈从于那寄信人的威胁之下,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别忘了,爹爹的死因咱们到现在还不清楚!”
“人心难测,我们仍需多加防备。至于顾修之……”饮溪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他近来可有再对你······”
青溪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我不过是在这深宅大院中,日复一日地熬着日子罢了。但你要记得,你和腹中的孩子才是最要紧的。你定然是要做皇后的,别叫这些信阻碍你的前程。”
“姐姐!”饮溪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与坚定,“我若只顾自已荣华富贵,却见你身处苦海而不顾,那我这皇后之位要来又有何用?”
青溪摇摇头,道:“罢了,先不说这个。只是你说,若凌寒进府,太子爷会给她什么位分?”
饮溪道:“她是长主养女,宋忻不会不给自已姑母面子,定然会封她为侧妃。不过也好,如今那位董梨云董侧妃不是个懂规矩的,叫凌寒来制衡她,也罢了。”
青溪垂眸道:“那便好。只是还有一事,我要同你说。”
“长主最善药理,却病了这么些时日,实在蹊跷。”
青溪紧盯着饮溪明艳不可方物的双眸。她的眼睛极美,双瞳剪水迎人滟。
“饮溪,你说,怎么云卷来送过滋补药品之后,长主就病倒了呢。”
饮溪闻言,眼神闪烁不定,嘴角勉强扯出一丝苦笑,试图避开青溪那仿佛能洞察人心的锐利目光,轻声道:“姐姐,你太高看我了,药理之事,我向来是一窍不通的,又怎会知晓其中奥妙?”
“沈饮溪。”
青溪唤她,“你说实话,是不是你指使云卷,在长主的饮食里动了手脚?”
饮溪心里诧异,青溪如何知道?
“生死散是我给你防身用的,不是叫你害人的!”青溪恨铁不成钢地看向饮溪,“沈饮溪,你跪下!”
说着,她的语气中已带上了几分哽咽。
饮溪忙不迭地跪在地上,青溪到底心疼,又叫云开拿来了软垫垫在她膝盖下。
“你说,长主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青溪胸膛一起一伏。
“我没想害长主,是云卷那个不中用的丫头下错了毒!”饮溪辩解道,“直到长主大病的消息传来,我们才知道害错了人!可事已至此,咱们也没办法不是?”
“你们原先想害谁?”青溪痛心疾首道。
自已曾经天真善良的妹妹,竟然这般心狠手辣。
“顾修之。”
青溪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双手紧紧捂住脸庞,泪水从指缝间滑落:“饮溪,你可知,你这样做,非但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将我们推向更深的深渊。你,你让我如何是好……”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无力,仿佛整个世界都压在了她的肩上。
她闭上眼睛,努力揉捏着太阳穴,试图缓解那因过度焦虑而引发的头痛。
“姐姐,”饮溪跪着缓缓向前挪动了几步,双手颤抖着揪住了青溪的衣角,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与急切,“他那样对你,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恨他,不想让他为自已的行为付出代价吗?我这里还藏着一些生死散,你杀了他。到时候,我就接你和娘来太子府,咱们一家人便又能团聚了,不好吗?”
她深知青溪的脾气,又道:“姐姐,你知道的,太子叫我害怕······你来陪我好不好······”
青溪闭上眼睛,似乎在权衡着每一个字的重量。片刻的沉默后,她终于轻叹一声,道:“罢了,我终究还是拿你没办法。”
她伸手扶起饮溪,道:“你小心行事,不要叫太子发觉了。他的手段,你我都清楚,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饮溪点点头,又钻进姐姐怀里,小声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