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了三遍之后,有个高挑的身影摸黑钻进了别院,一身散发着浓浓的酒气,在别院刚睡下的仆从闻着味儿没有搭理。
醉汉见东边客房有光亮,便推门而入,没想到床上竟然躺着一个女人。徐也在床榻旁边坐下,浓烈的酒味让迷蒙中的由蓝呛了一口气。
由蓝难受的捂住鼻子,翻了个身就看到徐也浑圆的脑袋瓜。觉察到环境大不同后,她猛地惊醒,这是哪儿?看了眼身上素净的衣服和旁边这个醉得稀里糊涂的男人,顿感五雷轰顶。
比起这,更让由蓝受刺激的是,二娘在火海中远离的画面浮现在她眼前。
等她骑着阿彪赶到家时,阿彪住的茅草屋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得亏她日常不会将绳子拴在柱子上,否则阿彪连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内屋也已经烧掉了大半,只剩下烧成炭的房梁空荡荡的架在土墙上摇摇欲坠,由蓝原本想冲进火光寻找程鸢,但隐隐听到了一些动静。
等她找到声音的源头,只见到了手臂流出鲜血被一个黑色短衣的人勒住了脖颈的程鸢。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给不起!”黑衣人声音粗犷,呵斥道,“只是请你娘亲到我们那做客,事成之后,自然会回来。”
有另一黑衣人从厨房跳出,冲大块头喊,“磨蹭什么呢,一天天的就你话多,赶紧走了!”这人声音尖细,不是女人也得是个没有活儿的男人。
程鸢被掐住喉咙,双手死死地抓着莽汉的手,鲜血糊了一大片,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照顾好我们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莽汉翻身扛在肩膀上带走了。
由蓝想追,但被地上砸断的土墙拦住了去路,到最后,抢救到的只有二娘的妆奁和她心爱的兔子。
这只箱子和那只兔子就是她留下来的所有。
由蓝不记得二娘被走后发生了什么,但眼前完全陌生的环境,让她恐惧至极,她下意识地跳下床,直奔门口。
闻到酒味后,祺泽和徐煜第一时间朝这边赶了过来。徐煜一开门就接住了跌跌撞撞的由蓝,见她状态非常不稳定,便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没事没事,那不是坏人,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弟弟?
祺泽立即抬眼看坐在床边酩酊大醉的男子,一身宝蓝锦袍,身形消瘦,腰间挂着一枚剔透晶莹的玉佩,脸色红润,看这形象,不是宿醉也得是肾亏。
徐也被由蓝吵得清醒了几分,抬眼看到徐煜抱着由蓝,竟愣神了一秒,而后一脸委屈从床榻下爬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
“哥,让我抱嘛。”
要不是有外人在,徐煜早就抡起拳头教训这个傻弟弟了,成天在外丢人现眼,这会子已经丢人丢到家了。
由蓝担惊受怕,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一低头对上了徐也狐疑的目光。
徐也加大嗓门哭喊,“哥,他谁啊哥,呜呜呜……”
祺泽一脸尴尬,别着脸不好意思朝这边看,霎时,连空气都沉寂了。
徐煜一脚把他踹进门,而后拉上门,把由蓝抱回了床上。
由蓝却大嚷道,“我的箱子,我娘的妆奁!我的兔子!”
“你的箱子和兔子都很好,不用担心。”祺泽探到她跟前,放慢了语速说,“你先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天亮再说吧。”
祺泽朝徐煜看去,徐煜收到他的眼神后,一把抓起匍匐在地的徐也往外走。
出了门,徐煜招呼了两个家丁带走了徐也,然后引着祺泽回到刚才的客房。
“你不说她后娘还在吗?怎么不问。”徐煜斟了一杯茶,疑惑地抬头看向祺泽。
祺泽看了眼他手边的宝剑,“官爷,若是你早知道宝剑就放在床头,你还会大惊失色地苦苦寻找吗?”
因为了然,接受了某个事实,所以才不会表现出困惑。
“你是说,她没看到妆奁和兔子所以着急,因为知道程鸢的去向,所以没有过问?”
“等她清醒了自已说罢。”
累了一天,祺泽感觉自已快不行了,拖着疲软的身体往床上一躺,“官爷,由蓝醒了的话,务必叫醒我,我先睡一会儿。”
知道他是衙役后,祺泽放心了不少,如果他不是个明察秋毫的人,那他一定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将自已抓进大牢,而不是让自已随心所欲地吃喝。
他忽然意识到,在轻易相信别人这点上,自已好像跟由蓝一模一样。
不知道该说这是人性的光辉,还是单纯因为蠢。
徐煜没有看他,只是转身推开门,跟门口的等候的仆从小声交代了几句回了自已的房间。
天蒙蒙亮,由蓝从一摊纸片里抬起头来,一夜没睡,她眼底的黑眼圈格外的浓重。
祺泽听到她的声音后推门而入,只见她脸色凝重地盯着手里那张纸。
“你是想画符诅咒带走你娘的人?”祺泽把仆从带来的白糕放在桌上,随后眯着眼看她手里那张画得乱七八糟的纸。
由蓝一直嘀咕,“不像……不像……”看了眼一旁的白糕后,才放下了手中的画像。
“我记得那个人的脸,乱七八糟的圆盘胡,身材浑圆魁梧,脖子有阿彪的大腿那么粗……”由蓝尽可能地回忆昨晚那人的长相。
明明脑海中有深刻的印象,但奈何没有那么厉害的画技,她只能把重点特征画下来。
祺泽听得稀里糊涂,只能猜出由蓝想表达的意思,但他的画技也实在拙劣,面面相觑,无可奈何。
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徐也迈着矜贵的步伐进门,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祺泽率先认出他,只是完全无法把他现在这副翩翩浊世家公子的形象与昨晚抱徐煜大腿的形象重合起来。
见他们俩将目光聚集在自已身上,徐也满意地咧嘴一笑,“欢迎你们光临寒舍,我作为主人未尽到地主之谊,还望多多包涵。”
跟在他身后的徐煜一脸阴沉,早知道就不麻烦这个麻烦的弟弟了。
“若你们是想画像的话,小生倒是可以代劳”,徐也满脸春风朝由蓝凑过去,“是姑娘要画像吗?”
由蓝有些不爽,但碍于他的主人身份,不好发作,只能瘪嘴道,“倒不是,只是想抓一个人。”
“抓人这不就对口了,我和我哥徐煜都是这里出了名的衙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