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彤彤的晚霞照亮了半边天,有几只聒噪的乌鸦,在看不见的枝桠上唱着难听的歌。
由蓝烦躁不已。父亲不可能是细作,这点由蓝打心眼里肯定。
但这些纸条如果不是他的,那又会是谁的呢?
路上风吹草动,竹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由蓝感叹,“要不是我爹给我留了信号,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呢。”
祺泽深表赞同,但他更好奇另一件事:“这片竹林没有竹商来收竹子吗?”
听到这个问题,由蓝顿了一下,在她印象中,真的有人到家里来谈竹子的事,好像每三五年就一次,家里的事务都是二娘在打理,她也不是很清楚。
但上一次竹商列队来收竹子,好像是她13岁生辰那年,二娘拿着卖竹子的银两,到市集买了一匹做衣衫的花布,因为她一直吵嚷着要生辰那日穿新衣服。
若是藏有字条的竹子被竹商收了,那里面的秘密不是迟早会泄露吗?
是周新杨故意而为之,还是他其实也没料到自已会这么早离世?
算上来,若是约定好的三年为期,最早明年之前就能发现这个秘密。
祺泽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是周新杨的两手准备,如果自已不死,他势必会拿着这些纸条去做什么事;如果自已不幸离世,那这些字条也有办法泄露出去。
可是,为什么不直接交给家里的妻女,要做这么麻烦的事呢?
种种问题,都关系到周新杨的立场,但他到底是何人物,无人知晓。
由蓝同样满腹疑虑,但查不出所以然,只好打道回府。
刚出竹林,走了片刻,祺泽就感觉到身后有股杀气,虽然只是隐隐一瞬,但来历不明不免让人担心。
而由蓝还在悠闲的摘花看草,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有目光追随着她。
祺泽靠近由蓝,揪住她的手臂,斜着头小声道,“有人在跟踪我们。”
由蓝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那怎么办?先逃吗?”
祺泽拉住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行动,因为那个影子在朝他们靠近。
两人双双回首,只见一个身着蓝花色圆领宽袖长衣的俊小伙明目张胆朝他们走来。
见他们回头,来人面不改色,步伐依旧稳健。
在即将走近的时候,徐煜警惕地抽刀,用刀鞘发力将由蓝和祺泽隔开,自已护在了由蓝身前。
“你就是花和尚真面目吧?”徐煜上下打量着一袭青衣大袍的祺泽,接着挥刀指了指他的手,示意他老实点。
刚才他执行完公务准备回去,却看到两个人鬼鬼祟祟从这边过来,打眼一看,竟然是个着青衣的寸头和尚,他当即想到了“花和尚”的传闻。
祺泽别扭的挤眉弄眼,最近忙着和由蓝一家周旋,都快忘了他那莫名其妙的淫贼称号了。
“官爷,你听我说,我真不是你想的那个‘花和尚’。”
由蓝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在一旁附和,“啊,就是就是。”
徐煜狐疑地看着尴尬的由蓝,再三确认,“是?”
“不是不是……”
“你不是那个花和尚,那你是哪个花和尚?还有共犯?快点交代!”徐煜翻身将刀柄怼在祺泽的脖颈,“得亏遇到的是我,要是遇到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这会儿你的腿都被打折了。跟我走一趟吧。”
“不是啊,官爷,我只是留了个寸头,还没正儿八经出家,那些流言真的与我不相干?”祺泽百口莫辩,只能语气放软,希望他把绳子稍微放得松些,这样勒着实在太痛了。
“哪些不相干?你说的是李莺莺还是李大?”徐煜认真地打量这个模样不到二十的年轻小伙,“眉清目秀,看样子有点墨水,干点什么正经营生不好,非要偷鸡摸狗。”
徐煜一股脑跟老妈子一样念叨着,由蓝却呆呆地看着他出神,喜欢念叨又一副老大哥模样,这跟老爹也太像了吧。
由蓝不自觉地对着他傻笑,看着她如色狼一般的笑容,徐煜心里发毛,瑟缩地咽了下口水。
这种像被盯上的猎物一般的眼神,他不止一次体会过,每一次遇到这种女人,都感觉她们下一次要把自已吃掉一样。
“喂喂,你……你哈喇子要流到人家身上了。”祺泽朝她翻了个白眼,自已这明显是被她无视了吧,“你的好伙伴还在这被人绑着呢,你就搁这见色忘义?”
由蓝当然没有忘记正事,只是徐煜不论是气质还是形象,都让她的小心脏扑通地跳个不停,这种按捺不住的情绪,一定是话本上说的“一见钟情”。
徐煜将她推开,上下审视祺泽,“走吧,有什么跟我回去说。”
祺泽再三喊着冤枉,“官爷,我真的什么都没干!你明察啊!”
徐煜指了指一旁还在扭扭捏捏的周由蓝,“你不是拐走良家妇女?人赃俱获!”
两人推搡的时候,林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马啸,由蓝听到声音,立马朝那方向追去,“祺泽,出事了!你自已想办法,我先回去看我二娘。”
祺泽见过那匹叫阿彪的马,可是能不能顺便带上自已啊!
片刻,林子里就传来了由蓝飒爽的吆喝声,很快,她的呼号和马啸一并消失在了林子里。
祺泽站起身,手被反绑着,他只好用脚挽住绳子拉近和徐煜之间的距离,“官哥儿,我真不是坏人,我们现在有事要办,能不能通融一下?”
徐煜本身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见祺泽这么诚恳,一时间有些动摇,“当真?”
“千真万确,我想这丫头家里可能出事了,我必须跟上去看看。”
徐煜把他推到前面,押着他的臂膀,呵斥道,“带路。”
这里是周新杨家的后山,离他们家也不算远。
天空蒙着一层朦胧的蓝黑色,月亮只是个浅白模糊的光点,很快将会有个瓢泼的大雨天。
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呛人的浓烟,越靠近周家,烟雾越多,火光也越亮。
灾难如约而至,即便知道也无法避免。
无法改变现状的无力感让祺泽深刻体会到了自已的渺小,无助和崩溃让他浑身麻痹,只敢远远看着跳动的火苗,不敢靠近。
徐煜很不理解他的反应,也不知道他跟火灾有什么关系,他揪住祺泽把他手上的绳子解开,呵斥道,“愣着干啥啊,赶紧救火啊!”
祺泽被他这么一拽,才清醒过来,没看到由蓝,于是他拼命朝火光中冲去。
徐煜一个头两个大,还没开始救火,就有飞蛾开始扑火了,是殉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