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新杨总是被她天真的童言童语逗得哈哈大笑,由蓝记得,爹爹每次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胡须就一直颤个不停,看起来非常有喜感。

微风过,偌大的竹林变得愈发阴冷寂静,再回神,由蓝的脸上已经流下两道泪痕。

由蓝抹干眼泪,朝记忆中的路探去,但这些年又新长了好多竹子,密密麻麻让她摸不着北。

兜兜转转十来圈,竟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由蓝懊悔不已,想去林子中间挖更好的笋,但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眼看天色要黑了,自已还在这兜圈子。

要是二娘出事了怎么办?

由蓝心急如焚,天色渐渐暗下来,她的眼睛开始模糊不清,看什么都有朦朦胧胧的影子。

“呼!怎么会有人在自家地里迷路啊!”祺泽从竹林上空蹭蹭下落,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

由蓝警惕的往后靠了一些,“你跟踪我?”

“是啊,我还跟踪你娘,只是看你半天不回,才来寻你。”

祺泽将自已预知李大一家命运的事再说了一遍,由蓝见他情真意切,略微放下了心。

祺泽摸出火折子递出去,他不理解一个近似瞎子的人,为什么出门不随身带火折子。

“我哪知道会这样啊,我还赶着回去保护我娘呢。”由蓝火急火燎把吹燃火折子,也不知道自已这眼睛,还有的治没。

祺泽也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在落日时分眼睛就看不见了。

太阳的光亮完全被黑夜包裹,只有烛火越来越亮堂,跳动着让人紧张的火苗。

“啊!”祺泽一直注意着身后的动静,没想到由蓝竟然尖叫着往前扑了出去。

她吃痛地坐起身,不停揉搓着膝盖,“什么东西?”

举着折子横扫了几遍,由蓝才看到杂草丛里有一块小小的石碑,说是石块并不形象,因为它是直直插入土中被埋起来的,像是有人特意做的标记。

由蓝趴在地上仔细端详,这块只有半个巴掌大的石头上,写着一个字:“午”。

由蓝想把它拔起来,但根本薅不动,祺泽见状,也点了另一只火折子,围绕着这个古怪东西寻找线索。

可以肯定,3丈之类,除了杂草野花,没有任何特别的东西。

在他们磨叽的时候,林子里的风越来越大,远处还渐渐响起了隆隆的雷声。

由蓝总觉得这里藏着什么秘密,但大雨将近,没时间多想。

祺泽看得出来,由蓝方向感差得要死,上次能跟上自已的脚步,还真是熟悉地形才有的可能。

“你家在东边,朝这边走。”

“虽然我知道我家在东边,可是不是这边吗?”由蓝朝另一个方向指了指,她记得太阳刚从祺泽指的那个方向落下的。

祺泽无语,太阳东升西落没错,“你就摔了个跟头,起来就找不到北了?”

就这种水平,就算自已遵从程鸢嘱托,把她带走,她也很难在复杂的地方生存下去吧。

兜兜转转回到家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淋成了落汤鸡。一直焦急守在门口的程鸢看到他们一起回来,并没有多说,径直把他们领进屋。

程鸢找了一套周新杨的衣服递给祺泽让他去门后换上。

由蓝盯着这袭褪色蓝布长衫,眼底浮出了一层水雾。

要是父亲还在该多好。

等他们收拾好,饭桌上已经摆了三碗热气腾腾的葱油面。

三个人各有所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祺泽有些心虚,“叨扰了……”

由蓝和程鸢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祺泽在屋门口守了一宿,天微亮就醒了。

他总觉得昨晚那块石碑有猫腻,寻常人会在这种地方随便埋石头吗?

“午”?那附近可还有“昼”、“夜”?

不,一般没人会用这种信息做标记吧?

由蓝眼睛滴溜溜地转,拎着小裙摆在他旁边的门槛坐下,“午者,阴阳交。”

祺泽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你还懂这个?”

由蓝不经夸,提一句就兴高采烈地忘乎所以。

祺泽一拍脑袋,自已怎么没想到这茬啊,“午”,正南方,如果是表方位的话,只要找到“子”和其他任意二十四山,不就能推出目标位置了吗。

地界甚远,如果不能找到“子”,找到其他二十四山也是可行的。

前提是这个假设没错的话。

祺泽猛地蹿起身就要走,由蓝一把抓住他也要跟着去,理由是“怕他拿了爹爹给她留的宝藏”。

不过,走之前,她还向程鸢讨了几个干饼以及一大袋炭灰。

两人来到昨晚找到石碑的位置,以口哨为信保持联络,而后开始分头行动。

距离越来越远,哨声也愈发微弱,由蓝有些着急,要是自已走丢了怎么办?

由蓝走了近乎一里路,才在正对“午”石碑方向的一堆草丛里,找到了刻有“子”字的石碑,果真如此,那找到其他石碑就不是难事了。

她用匕首在装炭灰的布袋底部割了一个洞,让它一边走一边撒灰,留下一道笔直的痕迹。

听到由蓝急促的三声口哨声,还在找石碑的祺泽立即回头,朝她这边追了过来。

三声哨一组,意为“找到了”。

大约在离“午”石碑一半路时候,祺泽终于赶过来了,但看到她身后笔直的炭灰线,黑沉了脸,“不是吧,你就这样撒着过来的?”

由蓝一副“我很省力很聪明”的表情,祺泽只想给她翻白眼,“你这样,要是有其他人也来找,咱们不就暴露了吗?”

由蓝恍然大悟,只想着省事,忘了这事了。

在祺泽赶过来的时候,她在其他边缘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其他石碑,看来这里只有这两块石碑,虽然不够精确,但这里应该就是中心。

祺泽扯了一捆藤蔓和一朵花摆地上做标记,随后和由蓝带着灰袋子到处撒灰,混淆他先前留下的痕迹。

忙活半天,遍地都留下了炭灰,已经看不出哪条是真正的通往“子”的路线了。

两人顺势清理了藤蔓,刚才撒灰的时候,祺泽大致摸索了一遍,只发现了一个稀烂的背篓。

由蓝看着覆倒在地上的背篓,竟哈哈大笑起来。

“这不是我爹的蜂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