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章孔瑞有多嚣张,多耀眼,今日的他就有多狼狈,多可笑。

但没有人笑。

在场诸多弟子来自各家各族,是一群争锋相对的族长长老商议后选出来的各家备受重视的天之骄子,个个不凡,谁也不服谁。

但在这一刻,他们只是一群富有正义感的有血有肉的少年,见识过藏在那张伪善的面孔下的罪恶以后,再也笑不出声了。

时隔多年,身在远方,他们却好像还能听到那声嘶力竭的哭声,见到他乡之地,那哀鸿遍野的场景。

溯洄之阵的共感让他们情不自禁的潸然泪下,悲戚的哀嚎声穿越时空回荡在耳边,一声哀过一声。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没有人在看完这一整个回忆后能毫不动容,除了这一切罪孽的源头,那个趴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却还在骂骂咧咧的人,丝毫没有悔过之心,简直丧心病狂。

而与他一样来自溟月宗的两名弟子就已经羞愧得不敢抬头了,尤其是和他有过交集的那名弟子,整张脸都是垮的。

“我脏了我脏了,我竟然和他说过话,还碰过他的东西,我太可恶了……”年轻的修士恍惚地喃喃自语,还拉过同伴的手给了自已一巴掌。

这才把清醒过来。

而其他众人也很快给出了自已的态度和立场。

那最初最先站出来帮曲嘉莲说话的年轻修士,祁琦,又一次率先挺身而出。

他很聪明,没有直接指着地上那坨说什么,也没有提何家兄弟,而是不卑不亢的朝砚蓉和席召各行了一个礼,而后高声呼道:

“请芙辞仙尊、清和仙君为茶村一百二十五人主持公道!”

其他人一愣,黄梨姝最先反应过来,于是紧随其后,有模有样的学着祁琦的样子行礼,而后也高声呼道:

“请芙辞仙尊、清和仙君为茶村一百二十五人主持公道!”

其他人一听,纷纷跟着学。

“请芙辞仙尊、清和仙君为茶村一百二十五人主持公道!”

“请芙辞仙尊、清和仙君为茶村一百二十五人主持公道!”

没了阵法的遮挡,数百名年轻弟子发自内心的呼喊响彻云霄,穿过茂密的树林,飞进每个朝树林靠近的人耳里。

所有在靠近的人都愣了一下,而后加速赶往树林深处。

地上一直不怎么害怕的章孔瑞被这一声声的请愿惊吓到了,匆匆抬头一看,就见周围站满了人,全都满脸愤慨地看着他,用恨不能眼神一遍又一遍地凌迟他。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到一丝害怕,忙低声催促道:“你好了没?可以传送了没有?快把我传送走,他们要杀我!”

修士的耳力极佳,这会儿又正是大家刚喊完话的间隙,现场有片刻的鸦雀无声。

于是章孔瑞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兀,反倒清晰得像是他大声喊出来的一般,一字不落的传进每个人耳中。

砚蓉下意识一抛,一张天品定身符就牢牢地落在章孔瑞身上,刚好打断了他身上的灵力波动。

与此同时,系统19163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仙尊大人,我已助你切断他的传送,你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他身上有一只系统!】

砚蓉二话不说,一道捆仙索就接着甩了出去,直接将章孔瑞捆成粽子。

章孔瑞完全没想自已会被困在原地,或者说他对他的系统百分百的信任,根本没想过系统的传送会被砚蓉打断。

在他看来,这个所谓仙尊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纸片人,跟其他所有的纸片人一样,轻而易举就能拿捏,一如当年的何冠羽。

所以当他千呼万唤,好不容易等来系统的准信,传送都开启了,马上就能离开了,却一下子就被砚蓉打断时,他的第一个反应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打断我的传送?”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你怎么可能打断我的传送?你不可能打断我的传送!”

砚蓉并不在意他突如其来的声声质问,按照系统19163的示意,两指捻在章孔瑞的手腕上。

深厚的顺着砚蓉的手进入章孔瑞的身体,顺着他的经脉游走。

与此同时,砚蓉脑海里的系统19163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秒我就能找到,不会伤到他的根本,就是有一点痛,但这个不要紧,反正是他痛,不是原主痛。】

砚蓉压制着章孔瑞身上的灵力:【好。】

【准备了,】19163这次展现出惊人的冷静,飞速地将另一个系统与主系统的联系切断,【就是现在——】

砚蓉宽厚的识海一动,强大的神识猝不及防地扑向章孔瑞,直奔对方的识海。

下一秒,19163的声音就到了:【左前方那个在闪的。】

砚蓉操控着自已的神识迅速揪住那个妄图逃跑却无路可退的光团,一把拉了出来。

那个陌生系统的声音居然透过神识传了过来。

【宿主,宿主救命啊!她抓住我了!啊!】

识海被入侵的剧烈疼痛瞬间让章孔瑞回过神,他猛的痛呼出声来,与系统的尖锐的求救声几乎是同时响起,以至于章孔瑞根本没听清楚它说了什么,只是觉得脑壳嗡嗡嗡,还有点耳鸣。

但他也来不及多想了,因为下一秒,系统抽离神识的刺痛就再次将他包围。

他剧烈的叫喊起来。

“啊啊啊!好痛!好痛!”

“好痛啊啊啊!**,**,快帮我屏蔽痛觉!”

砚蓉已经收回手了掌心向上,一团微弱的光团就浮在上方。

那光团看起非常弱小,好像随时都能熄灭一般,但脾气可不小,四处飞窜,妄想逃脱。

但很可惜,始终被看不见屏障困在这方寸之地,正被众人看了个清楚。

系统19163有些担心:【你把它抓出来放到明面上,不怕它乱说吗?】

关于系统的存在,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对此,砚蓉显然已经仔细斟酌过了:【不必担心,它说不出口的,也不敢说。你看那陆延,他方才喊的是“系统”二字吧?但很显然,有一股灵力约束着他,让他说不出口。】

19163一听也是:【确实,宿主都会受到主系统得约束,更不用提系统了。】

它放心了,就不再纠结这事。主要是对于砚蓉,它几乎百分百的信任。

砚蓉的目光反而沉沉的,写满了心事。

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挥手,禁了章孔瑞的言,任他痛苦地蜷缩着身体,满头大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他踢到铁板了,这个砚蓉跟以前他遇到的所有纸片人都不一样,她能探查到系统的存在,甚至能碰到它。

而现在,他和他的系统都被这个可怕的纸片人抓住了。

这次系统也保护不了他,

他很可能会死。

当章孔瑞终于真正意识到自已现在的处境后,

恐惧和后悔在瞬间爆发,争先恐后地扑向他。

这次,他无处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