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陆延开始在村子各处走动,时不时点点这里,碰碰那里。

溯洄之阵里。

有人皱着眉提出疑问:“他在干什么?”

“布阵啊,”某个阵法师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阵法师不布阵能干嘛?总不能跟对方硬碰硬吧?”

大部分的阵法师体术挺弱的,也就是比柔弱不能自理的丹修好点。

凌云宗的清和仙君是例外,那是个双修天才,不当阵法师的时候是个剑修,不怕硬碰硬的。据说他当年曾因为阵法师不能直接干架而拒绝学习阵法,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又学了,一学又学的最好。

那人又问:“这是在布阵?摸石头、碰东西,其实是在布阵?”

先前回话的人忙着看陆延布阵,根本没空想她的话,所以回的不假思索:“对啊,石头、水,都是平时布阵时常用的道具。”

“尤其是练习的时候,长老们总说能用最质朴的道具布出强大的阵法,才是真的学到位了。”

他自觉已经回答的很细了,这人不会再打扰他了。

她却立马再次开口:“那先前他教书的时候到处摸摸碰碰,是在练习布阵?又或者就是在布阵?”

这次,没有人怪她问题多,所有人都回过头,望向她,目光里带上了震惊。

黄梨姝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我总觉得他奇奇怪怪的,原来真的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啊!”

末了,小姑娘又发出灵魂两问:“可是他为什么要布阵呢?这个阵有什么用呢?”

气氛开始变得紧张 。

回忆还在继续。

村里人心惶惶,乡亲们担惊受怕,连门都不太敢出,还是几位年岁较高的老人站出来表示愿意带头下地,村里人才又陆续出门。

没办法,地不可不垦,田不可不种,菜不可不照看,虽说好像也差不了那几天,可老人们却有自已的一套说法。

“一天不干,两天不干,到时候想干也干不了了。”

“人是不能闲下来的,一旦闲下来了,就再也忙不起来喽。”

再说了,谁知道陆仙人什么时候能把妖收服?一日不收服,他们就一日不出门,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不收服,他们也都不出吗?

那还要不要过日子了,要不要吃,要不要活了?

所以各家各户的壮年男子还是结伴出门了,小孩们倒不敢带出门,都留在家里了。

可在家里也不成,那黄家的小孙子切菜,一不小心就切到了手指头,深可见骨,吓得他爹活都不干了,提着锄头就回来。

王家更惨,老王夫妇总共就一个儿子,还没娶妻,当时去地里摘菜,却被毒蛇咬了一口,要不是适逢林老先生正要回家,那条年轻鲜活的命可能就这么没了。

老王他媳妇儿趴在受伤的儿子身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还好旁边人及时给她拍着胸口助她缓过那口气,不然人就没了。

老王一连遭受两次打击,再也撑不住了,当夜就倒下了了。

老王家一天之内竟然三个人都接连出事。

这下乡亲们再也不敢出门了,就连在家都是小心翼翼地,切菜要小心,喝水要小心,就连吃饭都得细嚼慢咽,深怕一个不注意,就又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这样糟糕的日子持续了五日,才终于有了点好消息——

陆延找到那阜妖的藏身之处了,他将要启程去降服那妖兽。

他出门那日,在屋里不见天日五天的乡亲们走出房门,聚在村口,给他送行。

虽然他一直强调自已收服那只阜妖没问题,但在朴素的村民们眼里,妖物无所不能,恐怕难以降服,陆仙人虽也是能人,但这一去怕是凶多及少,于是纷纷红了眼眶。

有个年纪小的孩子,哭着说:“陆先生不要去,妖怪,会,会吃人,怕怕。”

童言无忌,听的大人们却纷纷别开了脸,眼底带着挣扎。

他们也很无助,不知道怎么对付那随时能要他们命的妖物,却又不愿旁的人为他们送命。

年老的村长王钱桂柱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到前面,慢慢地说:“陆仙人,那妖能收吗?”

陆延肯定道:“能。”

王钱桂想了想,又慢慢地说:“陆仙人一路保重,若是不敌,就走吧,走的远远的,不必回来。”

陆延面露愠色:“村长何意?我陆延可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

王钱桂却已转过身去,他的身形佝偻,脊背萧索,走路一深一浅,可他轻飘飘的话却悠悠地飘了很远。

“走吧,走的远远的,都别回来。”

乡亲们在这话里逐渐低下头来,对着陆延鞠一躬,也沉默地回去了。

陆延面色不太好看。

何冠羽瞥他一眼,说:“茶村生我养我,也会是我埋骨之地。”

而后跟在人群后。

生于茶村,世代交替,不离不弃。

死,也要死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