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晚说完,稍稍用力将人往外一送,柳氏便像片枯叶般被送出去,半空中划出一道半圆形抛物线。

然后再“砰”的一声掉下来。

围观众人发出阵阵惊呼声,又开始对着沈桑晚指指点点起来。

“当街就敢动手打人,打的还是自已的养母,她也太嚣张了!”

“是啊是啊,我本来还对那妇人的话半信半疑呢,现在我信了,这姑娘狂的很,心里面没孝道,连长辈都敢打!”

“呸,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我今天就替你娘,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孝道!”

“对对对,好好教教她规矩!”

指责沈桑晚的声音如潮水般涌起。

有个吊梢眼的妇人呸了声,撸起袖子要教沈桑晚规矩。

人群立马跟着起哄。

那妇人见有这么多人拥护她,她心中的仗义感瞬间膨胀开来,激动的热血沸腾,当即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只可惜,她前脚才刚迈出人群,后脚还没抬起来,沈桑晚便站在了她面前。

她没有像凝霜一样拔剑。

但是旁边刚好有块石头,她抬脚踩在石头上面,约莫能有脸盆大小的石头便裂开出一道缝隙,然后那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在一双又一双眼睛的注视下,那石头一分为二,碎成两半。

乱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大家全都用惊恐的眼睛望着凝霜。

沈桑晚却不看他们,目光盯着那妇人,冷声问她:“你刚才说,你要教谁规矩?”

妇人盯着那块在她眼皮子底下碎成两半的石头,头皮骤然绷紧,满身热血倏地冷却下来。

再抬眼对上沈桑晚冷幽幽的目光,妇人这下不光是头皮绷紧了,全身都紧绷起来。

她如坠冰窑,血液里面灌满冰渣子,整个人瑟瑟发抖,两条腿抖啊抖,险些支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那石头多坚硬啊,她可不认为自已的骨头能比这石头硬。

面前这姑娘轻轻松松一抬脚,就能将石头踩成两半,这一脚要是落在她身上,那还不得将她一身骨头踩碎掉啊!

看热闹可以。

但是因为看热闹而搭上性命,那就完全没必要了!

妇人是个不吃眼前亏的人,该怂的时候绝不硬冲。

见状 ,她连忙朝沈桑晚堆起笑,满脸都是讨好谄媚,嘴里面一迭声说了好几个“误会”。

然后便缩起脖子就往人群中钻,待钻进人群里,她忽然扯开嗓子叫喊道:“杀人啦,杀人啦!几位官爷,这边有歹徒当街行凶杀人,你们快过来抓住她啊!”

沈桑晚:“……”

七八个正在街上巡防的衙役们听到声音,迅速朝这边跑过来。

待他们跑到跟前来,妇人才敢从人群中钻出来,指着沈桑晚说:“就是她,她偷拿她养父养母的钱,还把她养母给打伤了,几位官爷,你们快把抓起来关进大牢里面去!”

这妇人不但认怂速度一流,告状的速度也是一流,三言两语就讲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怂恿几位衙役将沈桑晚抓起来关进大牢里面受训。

沈桑晚无语,她抬眸望向那几位衙役:“几位官爷,这中间有误会,这位大婶是受人蒙骗,并不知道具体真相……”

话没说完就被妇人打断,妇人大婶反驳道:“什么误会,哪来的误会,我们大家伙刚才都听得清清楚楚,就是你偷了养父养母的钱,又当街殴打养母,你……”

“你给我闭嘴!”一道怒喝声忽然响起。

一名衙差头子模样的人朝妇人怒喝,并抬手给了妇人一巴掌,妇人莫名挨打,整个人都懵圈了,捂住刺痛的脸颊道:“官爷,您、您为何要打我啊!”

“打的就是你!听风就是雨,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蠢货!”衙差头子冷声斥道,满脸都是讥讽。

待转头对上沈桑晚,他又是一脸的恭顺,恭恭敬敬地唤声“沈姑娘”。

“都是在下工作没做到位,让沈姑娘受惊了,还望沈姑娘见谅。”

沈桑晚对此并不意外。

百姓们或许不认识她。

但是巡防的衙役们未必也不认识她。

很明显,这位衙差头子就知道她是谁。

“受惊倒不至于,只是这人一直尾随着我,我怀疑她对我心怀不轨,想将我拍走卖掉,后来见一直没机会下手,她又另出一招,满嘴糊扯地说我是她的养女,想利用大家伙的热心肠压制我,然后将我弄走卖掉。”

“朗朗乾坤,这妇人居然跑到天子脚下行坑蒙拐骗之事,简直无法无天,辛亏今天她遇到的是我,倘若遇到其他姑娘,岂不是就要遭了她的毒手?”

沈桑晚看向摔的天旋地转,好不容易才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柳氏,问那名官差头子:“请问官爷,这样的人,我该不该打她?”

“该打,必须打,狠狠打,沈姑娘打得好!”

拍谁不好,居然敢把手伸到将军府嫡女的头上来了,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官差头子点头不停,一迭声附和,恨不能举双手双脚赞同。

同时心有余悸。

这可是将军府上的嫡女啊,万一在他当差的时间段被拍花子的人拍走了,他不光是职业生涯走到了尽头,人生也要跟着走到尽头!

一想到那结果,官差头子就后怕的额头直冒冷汗。

围观众人糊涂了,不知道他为何要帮着沈桑晚说话……难不成刚才那位妇人,真的是个拍花子的?

众人狐疑地望向柳氏。

也有一小一拨脑子活泛的,听出了不对劲。

那一声“沈姑娘”他们刚才可都听见了呢。

只有熟悉的人之间才会这样称呼。

不管那当街殴打养母的姑娘是何来头,但是对方既然跟衙差认识,那么这场热闹他们还是不要再参与进去了,本本分分的做个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就好 。

柳氏今天吃了大亏,心中恼火的很,头顶上都快冒出火星子来了。

大多数人都没意识的问题,她自然也没意识到,听见沈桑晚这样空口白牙的倒打一耙污蔑她,她整个人都要气炸掉。

“你放屁,你是我余家的养女,我余家养了了你十几年,你叫了我十几年的娘,我拍你做什么!”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衙差头子都要气乐了,冷笑着问她:“我在京城当差也有七八个年头了,我倒是没听说过,将军府的嫡女,什么时候多了对养父养母出来!”

衙差头子这话一出,众人一下子炸开锅了。

“什么?”

“将军府嫡女?她竟然是将军府的嫡女?”

“难怪她能一脚把大石头踩裂开,听说将军府的嫡女力大无穷!”

“将军府的儿郎们都是战场上的骁勇悍将,将军府的女儿自然也不差!”

“对对对,沈姑娘这一身气势,一看就非同凡响,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那泼妇什么来头啊,竟然敢冒充自已是沈姑娘的养母!”

“笑死人了,沈将军夫妻俩就这么一个闺女,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会舍得将亲生闺女送给别人养?”

“打扮的花枝招展,满身妖艳,一看她就不是正经人,她肯定是楼子里的妈妈,专门挑年轻貌美的姑娘下手……官爷,快把她抓起来关大牢里去,省得她再祸害人!”

“对,抓起来,关大牢里去!”

……

声音再次如浪潮翻起。

只不过这一次,浪头指向的是柳氏。

柳氏整个人彻底懵了,以比方才突然看见宋冬雨时更加惊恐万分的眼神望着沈桑晚。

沈姑娘……

将军府的嫡女……

……竟然是她吗!

那个被她女儿挤出侯府的女人!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已认错了人,柳氏的大脑嗡嗡响,又是震惊又是害怕,张大嘴巴愣愣地望着沈桑晚,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沈桑晚似笑非笑地跟她对视,看见正拨开人群奋力往这边挤的余惜玥,她收回目光,对衙差头子道:“我还有事情要忙,这边的事情就辛苦几位官爷了。”

“沈姑娘放心,我等一定好好处置这坑蒙拐骗的恶妇,绝不让她再出来祸害人!”

“好,辛苦了。”

扔下这话,沈桑晚当即便带着凝霜和红烛转身离开。

人群自发地为三人让开一条道。

等她们一走,那条道又合上,成功地挡住了余惜玥的视线。

因此,余惜玥没能看见沈桑晚,她只看见衙差正往她母亲手上套镣铐,周围一群人围着她母亲指指点点,嘴里嚷嚷着要打死人贩子的话。

余惜玥的脑袋轰地炸开,心里面恨死了柳氏,嫌弃她给自已找麻烦。

她就一会儿没注意到,柳氏就被人当成了人贩子围攻,还招来了衙差……就没见这么不省心的娘!

可眼下她也顾不得生柳氏的气,连忙跑过去,挡在柳氏跟前,对几位衙差赔笑道:“这位夫人是小女的母亲,也是宣平侯世子未来的岳母……哦对了,小女姓余,名唤惜玥。几位官爷,你们是不是误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