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肃王下朝,带回来个消息。
前几天说端王妃要生了,就是昨日夜里。
果然是如愿以偿生了个儿子,但是听说生了一整夜才生下来,王妃遭了罪,连带着小孩也有气无力,哭声很弱。
端王当然不会上赶着把这么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送到陛下跟前去,倒是贵妃挺高兴,赏了不少东西。
结果还没出月子,贵妃就派人来把孩子抱走了,面上说得好听,是体谅王妃辛苦,孩子闹腾,为了王妃能安心休养,就先抱到宫中养一阵子。
王妃听了几欲昏死,她还在月中,甚至下不来床,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自已都还没抱过,就要被抢走。
贵妃身边的人只说进宫养一阵子,可没说什么时候还回来。
王妃理智上清楚,贵妃没道理对这个孩子不好,可是情感上是绝对接受不了的,自已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这么一来,孩子满月也不好办。
端王烦得很,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妻子。
他倒是不在乎王妃,但是他在乎王妃身后站着的姻亲,那是他不想割舍的强大助力。
端王府的人看端王脸色过日子,自然就人人谨慎,生怕触霉头。
端王府紧着,肃王府就跟沙似的散漫。
倒不是说人心涣散、下人偷懒,就是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已经是夏日里了,花园的花艳得很,姜静宜爱看,就要这样大红大绿的好看,大俗即大雅。
她上辈子走红毯,团队就爱给她穿大红大绿的张扬,朱红的墙,墨绿的瓦,就得她这般明艳的长相才压得住。
这辈子长相虽变,审美不变,她还是喜欢直愣愣的颜色,血红的花,翠绿的叶。
但这副长相却穿不起了,才十六呢。
平日穿的都是些浅色,蓝的紫的,草绿鹅黄,衬得她肌肤胜雪,像一片羽毛。
她今日穿着一身退红,鞋面是浅碧色,整个人就像一朵合欢。
其实一开始,她对这种慢节奏的生活是很不习惯的。
在家的时候也慢,但那时候她刚穿越过来,就一直在卧病,每天疯狂地汲取记忆,揣摩角色。
后来身体养好了,虽然生活还是一样的慢,但是她每天都有事情要做,父亲对她和三妹妹的培养是很尽心尽力的。
偶尔还要出去社交参加宴会、茶会、花会,也会和姬照雪一起,再约上三五个京中相熟的公子小姐去游湖。
生活节奏虽慢,每天却都是充实的。
王府里却不一样。
她这个王妃,说是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务,但是事实上,这肃王府压根没什么需要主人家定夺的大事,而那些小事,白露就完全可以应付了。
突然一下子就闲下来了,也不读书学雅,也不好怎么出去玩,颇有些不习惯地无聊。
此刻谷雨陪她坐在垂绿亭,叽叽喳喳地说话。
这个把月的时间,谷雨已经把王府上下摸熟了。
各处地方的人员配置,谁和谁关系好,谁有什么外头的门路走,谁和谁不对付,谁干活勤快,谁最爱偷懒,她都门儿清了。
姜静宜就听着,谷雨是知道规矩,不议论主子的,但是话赶话的,总有那么一两句要说到,她也就知道了些情况。
说来也奇了,这肃王府后院人虽不多,也算是有四五个人了,除了春樱是个没眼力见的蠢东西,另外三个就跟菩萨似的,不爱出门,不爱说话。
既不找领导要活干,也不找同事交流感情,真是有点意思。
姜静宜左思右想,锦瑟不出门能理解,她一个侍妾除了老实待着,也没别的事干,现成的例子就在那摆着呢。
要不然就是找一位“想上进”的侧妃拜山头,但是这府里除了春樱,压根没人想上进。
比如孙侧妃,她就十分不想上进,她给人一种“凡尘俗事与我无关”的感觉。
萧侧妃的状态是有点异常的。
据姜静宜的观察,这位可能是有些心理疾病。
她不懂这方面的知识,但是明显能感觉到,萧氏是有问题的,或许是天生的,或许是受到过刺激。
萧氏说话甚至需要问朱蘋的意见。
第一次请安的时候姜静宜就发现了,萧氏总是下意识地看朱蘋和青蝉,仿佛小孩子找家里大人寻求安全感。
一次两次姜静宜还觉得奇怪,次数多了她就看明白了,怪不得一桩姓萧的婚事能落到肃王头上,感情这真是个问题少女。
这个月里,肃王就跟巡逻一样,往四个人屋里各去了一次。
先去的自然是踏荷院,然后是梳春院,再又去了拾逸院,最后去了拟翠院看春樱,没留宿,是解禁之后才去的,白天去坐了会就走了。
更多的时候还是在正院里睡,纯情男模很没节制。
这一个月下来,姜静宜过得很放松。
看书闲逛,喝茶算账,摸男模的腹肌,听谷雨讲府里的琐事,一天又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但她也没忘了正事。
端王府嫡子满月是不办的,孩子至今养在宫里。
果然贵妃把孩子抱走了就没想轻易还回去,端王也就没有宴请,但是礼不能少。
姜静宜拿不准要送多大的礼。
照规矩,满月算是家事,礼该从后院的库房里出。
但是后院的库房里,主要就是充仪娘娘生前的东西和姜静宜自已的嫁妆,再就是内廷司按郡王开府和大婚的份例规矩添上的,敷衍得很,而且都是小巧,金银珠宝翡翠,还有瓷器摆件。
适合送孩子的东西不多,合身份的就更少。
最终给孩子选了一把长命金锁,给两个女儿各一只玛瑙镯子,又给王妃挑了些温补的药材,叫人报给肃王看合不合适。
肃王知道后倒是有些意外,晚上到正院用膳的时候就说了。
“还是静宜你心细,若是换了旁人,就只会给这一把金锁了,哪会想到镯子。”
两人现在熟悉了许多,肃王平时私下里就是直接叫她的名字,说话也放开了。
姜静宜说:“都是皇嫂生的,不好厚此薄彼。”
“这金锁,二哥大约也是看不上的。”肃王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