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心里在想什么？”
肃王沉默了几息：“心无旁骛。”
姜静宜点点头，也没有再问，就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观察了一个多小时，姜静宜觉得肃王所言不真。
这准头，虽然不是百发百中，但是好歹也有个百分之七八十了。
而且她越看越觉得，肃王专注的时候有一股沉静如水的气场，不是荡漾的碧波，而是深不见底的黑潭。
等练完，肃王就说要去书房看书，姜静宜自然是要回去。
两人共同走了一段，随后分开走。路上谁也没碰见，姜静宜就回自已院里看账本。
这头姜静宜将算盘拨得啪啪响，肃王也到了书房。
婢女很有眼色地上前奉茶，肃王接过喝了一口，道：“今日起你不必在书房伺候了。”
这婢女听了惶恐，慌忙跪下：“殿下息怒，芊云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要殿下如此责罚……”
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好不可怜。
“邱平。”肃王不跟她多话，朝外头叫了一声，将人喊进来，吩咐道，“弄走吧，也不必再伺候别人了。”
“是。”
邱平在外头其实隐约也听见了，前头给王妃脸色看，这下又来明知故问，还指望殿下跟她解释？
伺候殿下久了，还真把自已当主子了。
也不想想，要是殿下真想抬举，又怎么会碰都不碰，还叫她在书房伺候，已经是看在从前伺候的份上给她脸面了。
殿下从小过得日子没有一天好的，对这种弯弯绕最清楚。
殿下如今多看重王妃啊，想把这些东西使在王妃身上，那不是打殿下的脸吗？
不过殿下说的弄走，也不是打发出府，但就是以后见不到主子们了。
花园、庭院这样的活，她是轮不上了，那就只有马厩和侍卫们住的地方，去了就再无出头之日。
肃王沉思几息，又吩咐道：“邱平，你去王妃院里，就说请她帮着挑两个伺候书房的婢女。”
邱平领命告退，心里嘀咕，殿下对王妃真够好的。
邱平原样传话，一字不落，但这话落到姜静宜耳朵里，话音就出现了差异。
什么叫“伺候书房的婢女”？
这得好好揣摩一番。
主要是不知道这话的重点是该放在“伺候”还是“书房”。
邱平传了话就走，他的身份是不便在院里多待的，姜静宜就叫谷雨送，邱平连连摆手，飞似的跑了。
搁小说电视剧里，谷雨和邱平就该是主角身边的配平经典。
姜静宜本来不屑，但是这也是有道理的。女主人的第一秘书，就该和男主人的第一秘书多接触。
没有电话微信，就是靠人跑腿。
这古代人，一来二去地接触，日久生情也是正常的。
邱平人机灵，肃王也信任，以后肃王上位，她兄长和邱平就是亲信，是肃王的原始班底，比萧氏、孙氏的姻亲可靠得多。
但肃王若是失败了，邱平第一个就要跟着倒霉。
所以姜静宜还是不乐意这俩人配平，像现在这样的工作关系，就挺好的。
等年纪大点，就找个清白家世的，把谷雨嫁出去，以后肃王成也好败也好，总不至于比这还差。
若是白露愿意，也是和谷雨一样的。
姜静宜是不愿意考验人性的，所以她直接就问出来了。
“白露，你想去书房伺候吗？”
白露蹙眉，似是不解。
刚想要回话，姜静宜又说：“你要想清楚。你想伺候殿下吗？”
女主人的贴身婢女和书房婢女，其实在王府的地位差不多，前提是要肃王给王妃尊重。
王妃的贴身婢女，也可以说是王妃的打手。
照这个思路来说，王妃往书房送的婢女，那就是王妃放在书房的眼睛和耳朵，必要时还要做王妃的嘴。
白露不是不愿意做姜静宜的眼睛和耳朵，她只是还有私心。
她也想过，自已就是所谓“房中人”，夫人当初是瞒着王妃和自已说过的，她的身体早就不属于自已了。
她这样的，往书房送，肃王不可能当看不见，须得收了，这是看王妃的面子。
她不仅眼睛耳朵和嘴巴都要为人所用，纤细的脖颈、丰满的乳房和健康的子宫更是如此。
但她的心是自由的。
白露本来是姓顾，父亲做点小生意，母亲是娼妓，年纪大了，自已攒了些钱，合着父亲的钱一起赎了身。
母亲漂亮，诗也好，琴也好，都是信手拈来。印象中，父亲就喜欢母亲读着诗伤神的模样，父亲会吻去母亲的泪水，听母亲讲诗。
商和娼，说起来都般配。
但是这样的家庭，是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的。
白露那时候都恍惚，不知道家里遭了什么变故，怎么一眨眼，天都塌了。
她跑出来，遇见一座庙宇，饿急了，偷了金身座下的桃子。有位小僧见了，只微笑着看她。
饥渴、羞愤、迷茫，她落荒而逃了。
后来她又饿了，把自已卖了四个馒头，就这么被风吹着、被雨打着，卖到了京城。
这样的过往，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起。
她已经没有亲人在世，唯有忠心。
可她还想着那颗桃子，想着那座没什么香火的庙宇。想着若是忠心有价，等她还完，她一定要回去看看，看他得道了没有。
她私心不愿意做什么人的妾室，甚至不愿意和什么人走到一起。
好在王妃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于是她答了，答得十分坦然：“奴婢只想伺候您。”没说以后的事。
姜静宜了然，心说果然没有看错人，就道：“好。”
也不说日后给她们二人成婚的事了，反正还早着。两个人的想法南辕北辙，倒是在表面上达成了诡异的和谐。
谷雨一直在旁边听着。
都是内宅手段，白露的事她大概能猜到，她是绝对不想见到这事发生的。
见话说开，谷雨就接道：“那便从咱们院里挑两个吧。”
“嗯，要懂诗书，”姜静宜想了想，又道，“最好能懂画，尽量要漂亮的。”
“啊？噢，是。”谷雨是不会质疑什么的。
姜静宜以前觉得，霸总办公室招漂亮秘书助理，有点低俗。她自已开工作室之后立马就打脸了，都不说助理了，她恨不得连保洁都招185体育生。
低俗？
那就低俗吧。人活着哪有不低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