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炷香笔直的插在香炉中央,摇曳升起的烟气撞击在顶上的梁柱,四散弥漫开来,落在清夜的肩头,瞬间消失一空。

他静静的将地上的灰白粗布捡起,简单的擦拭了城隍爷身上的尘土、蛛网,随后规整的比量着缝线叠了起来,随后不做声响的放在桌几上,再次躬身行礼后转身离开了庙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景象,天空布满乌鸦振翅盘旋,零落散荡着飞舞的黑羽,落在庙梁、落在树上、落在老叟的尸身上。掩埋在身上的黑羽上不停地晃动着乌鸦的身影,埋头用尖喙撕咬,扯下一道道沾满血液的皮肤,仰头吞咽。

繁密的鸟群刺激着清夜的双眸,他不禁紧咬牙关,伴随凉风袭来,啧啧声自后槽牙而出,连忙过去不停轰赶,有乌鸦因而逃窜,也有趁着轰赶的间隙重新落下,四下寻找可吃食的位置。

此景使得清夜明了,不得将老叟一人一身独留于此,一念至此,便只得四周寻找可供使用的器具,几经找寻无果后,眼角无意间瞥见不远处的庙内烧灼的米粟星火,忽而明暗跳动,不断剥离余烬的灰尘,掉落在香炉中,扬起毫米高的烟尘,继而归入炉灰之中,不似掀起生命的波澜。

定眼望去,最先看到的是香炉上渐尽的三数香烛,低眉间,视线滑落到倚靠在圆形莲花炉座旁侧位置,在回纹双耳处静置的一把锈迹斑斑状的铁锥,铁锥通体敷着一层厚厚的溃烂不堪的铁锈,尖头处突兀地显露出几根泛黄铁丝。

清夜不做多想,暗自心安舒缓,平复了紧张的心情,三步并两步,抄手握紧铁锥,利落的在微高的土坡上,双手使力按压,咬紧牙关,借着力道深入其中,汗水最先浸湿额头的发髻,缓缓顺势流淌而下,划过表现着吃力样子的脸庞,口中喃喃倒数三两数字,一鼓作气,刚滑到鼻梁处的汗水随着身子的后仰,向着耳后根处流淌。

清夜艰难的使用铁锥在坚硬的土坡上,深插狠拔的动作交替进行,终于能够从松动的土坡上取到大小不一的碎块,脱下衣服兜底,双手环抱,多次反复来往在土坡和老叟之间,不厌疲劳的再次将不大的土块再次加工砸凿,呈粉末样式的状态,才安心均匀洒在老叟身上,撒在身上的土块惊得乌鸦一股乱飞,混杂着原本的黑漆的鸦毛,全部覆盖在其身上,直至肉眼看不见丝毫裸露的地方,清夜才背手扶腰,不停地喘着粗气,怕打干净袖口后拭去了额头的汗水。

对着刚堆积起来的小坡深深作辑了一下,转身刚要走便想起来什么,又回头踱步到洼陷的土坑,顺手捡起斜插的铁锥,伸手挥舞了几下,使用起来力道很是顺手,很自然的决定换了腰间的石头,将其从腰部粗布围起的束腰缺口处斜插进去,再用刚才装土块的衣物外穿遮挡,待装束着装完,来回走动几步,随机又跑跳起来,发觉还是挺结实的后,清夜放心的沿着门口的小道继续进发。

。。。

除了昨晚的兄弟二人、孤身老叟外,清夜对其他两人的居住地址甚是不知,久久站立在相隔庙口几百米远的斜向断裂的大树旁,眼睛盯着它半露的年轮怔怔发呆。

“孩子,一个人在这里干甚呢”

有些苍老不清的乡音颤抖发出。

随着肩膀被人拍了几下,清夜猛地转身,吓得连连退步,兴许是有杀人后的做贼心虚,也有对周围人后天形成的疏离,爷爷的遭遇使他对其他人感到有些害怕,感觉到四周充实的伤害,每一个人都是坏人。

“我..我没事…我啥也没干。”

“哈哈…咳咳咳”

听着清夜的结巴回答,所答非所问,一脸紧张的形象惹得这位柱着粗杆拖拉着一条断腿的老人阵阵发笑,笑声戛然而止,换成了连续的咳嗽声,身子都产生了剧烈的颤抖,不禁侧着身子,多了些重量压在了粗杆上。

也许是看清了老人的样子,清夜也不再害怕,真有问题他也能够反击,再不济跑也能轻松跑开。

清夜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打定了主意,壮着胆子,主动和老人说话

“老爷爷,我迷路了,我..”

“孩子不着急,慢慢说”老人说着,便将手放在清夜的额头,想要抚摸一下。

清夜也在这个时候应激地退了好几步,被刚才突如其来的主动吓得又有些胆怯,内心自我安抚,没事的对面没有危险,同时,也在暗自思索,没说过谎话的他,此时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柱杖老人看了看后退的清夜,又看了看自已空荡荡悬空的手,无奈的笑了下,没有在意,只是将手收了回去。

不等老人说话,清夜便组织好语言,激动地说

“我迷路了,我来找我的远方叔叔,他穿的衙役制服,上面有些破洞”语速之快,都快赶上评书先生了,也许再让清夜说一遍,肯定说不到这次这么利索的样子。

清夜说完眼睁睁的盯着老人,心脏却不似外表般平静,咚咚作响,竭力控制自已的呼吸,憋得小脸有些微红,确保缓缓透过鼻孔慢慢呼出,这已经是他将自已能想起来的样子尽数吐出,做了个谎言,也希望眼前的老人能知道什么消息。

还好,老人没发觉什么异常,伸手摸了摸悠长的胡须,嘴里重复念叨着衙役的字眼,眼睛不时看着远方沉思,忽然他想起来了一些。

“我好像有一些印象,他是外村人,许久之前就来到村子里了,那个时候好像穿的就是破败的衙役制服,多少年也没看见他脱下来的样子。”

清夜一听到这,瞬间激动地看着老人,身子不由自主的向着老人挪近了一些,刚要听到那个黝黑壮汉居住地点,便幽怨的看着老人卡壳。

“他后来去哪里住了呢,去哪里了,,”

老人就这么双手搭在柱杆上,苍老的脸上布满皱纹,线条纵横交错,在思考的样子下,显得极具夸张,眼睛有点浑浊,长时间盯着一个地方也有些微微红泽,血丝清晰可见,仔细看着能够发觉有点干涸的眉角有些湿润。

随着一手拍向脑门,他赶紧说道

“我想起来了,他就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