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彻底不太平了，杨家本想拖一段时间，再寻个什么由头偷梁换柱，但就在杨家主脸色阴沉提出这个要求时，却遭到了众多大臣的声讨，因为据说有人亲眼见到杨家主雇凶杀人。
甚至将地点，时间，凶手身份全都摆在了明面上，这下杨家主头脑灵光了，将这些日子以来怪异的点串联在一起。
他没忍住将视线落在了看上去风光霁月，不与世争的三皇子身上。对方也正看着他，但眸子里却没有什么风涛，像是早有预料。
杨家主神色突然变得怪异，“三殿下真是好手段。”
“还要多谢父皇看重。”顾亦潇稳重地点点头，倒像是谪仙一般拉开了一干人等的距离。“但杨家主雇凶杀人，实乃我等不能容。”
“不过是一人之辞，又如何能证明？”杨家主心中嗤笑一声，这位三殿下还是太嫩。
“那倘若是在杨家院中发现的呢？”
除了原本就已站队三皇子的大臣，其他人都眼神复杂，听这笃定的语气，显而易见三皇子已有把握。
虽然一行人正往杨府赶，但此时的杨府，也甚是热闹。
原本就有些复杂的两姐妹又对上了。
“我都看见了。”杨翊絮眸色复杂，情绪有些不稳，她一回府就看见杨栀往后院埋了什么。
一个团队最忌讳的就是欺瞒，起码杨翊絮有点愤愤不平。
“要对杨家动手了？”但她仍然保持最基本的冷静，只是话语中有些颤意。再怎么说，杨家主待她极好……
“姐姐，”杨栀微一挑眉，“齐小公子没跟你说吗？”
杨栀最懂人心，自然知道说什么话能让对方失魂。果不其然，杨翊絮唇色越发的白。
“为什么不商量？”
杨栀没心情跟她闹，更不能在这个关头出岔子，这种情况她也已经考虑到了，于是她一双单纯无辜的眸子紧紧锁住杨翊絮，直到失魂落魄的她被身后的人一个手刀劈晕。
抓紧时间离开之后，杨栀将她安置在城东那间铺子里，垂眸看着昏迷也仍然不太安定的杨翊絮，她心中思绪一转。直到察觉到视线，她才转头对上齐厘的目光。
看着眼前这一幕，齐厘眸中的光明明灭灭，“你守着她？”语气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那个女子。
“她可能不会原谅你。”杨栀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语气中全是戏谑。
“成王败寇，我只是把真相展露在世人面前。”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我也这样认为。”收回停留在齐厘身上的目光，杨栀轻轻捏着嫡姐的下巴转了转，“很漂亮，是吧。”
再一回首，齐厘已经不见了。
“呵。”她是没想到，自诩追求自由的杨翊絮也会困于这样一个不敢面对现实的心上人。齐厘，实在不算良缘。
这下顾祎当然更加没时间注意她去了哪儿，再而言之，她的任务也已经结束了。
—— ——
这一边，一群人蜂拥着来到了杨府，杨家主本来是笃定府中没有证据的，但转念一想，若是府中有叛徒……
但随行的侍卫检查过了之后，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杨家主心中的不安却是越来越明显，就在顾亦潇轻笑着开口：“本宫很久之前看过一本古籍，倒是教了一些办法。”
说着让人搬来几桶水，杨家主想要制止，但又没有理由。
而水倒下去，只有一处土壤的颜色较周围深了不少。侍卫很有眼色，迅速挖出了杨栀刚埋进去的证据。
所有和宫里那位来往信件，杨家主只一眼就发现这些大概都是真的发生过的，但那些信件，早应该被烧掉了。
皇后没烧掉？
蠢货！杨家主只觉得额角都在隐隐作痛，对于那些信件上的内容也是下意识相信了。
证据确凿，杨家自然沦为京城的谈资笑柄，更严重的便是众位大臣联合起来想要一举将杨家拉下马。也许是都警惕于杨家昭然若揭的意图，被吓怕了，生怕他们哪日真的一手遮天达到指鹿为马的程度了。
杀死朝廷重臣，杨家主和皇后这般的确能被众人制裁，仅仅剥了他的官职是不足够的，于是顾亦潇顺应民意，将杨家主下狱，皇后则是因为在信中随意谈了几句没被治与重罪，只是在众多大臣的口诛笔伐中去了远离京城的一所寺庙。
一命抵一命似乎就足够了，但失去了依靠的杨家人，结局也已经注定了。
毕竟杨家浸淫官道多年，既不缺政敌，更不缺受害者。
遮风挡雨的大树，肯定也会引来雷电。
二皇子则是躲在府中称病不见客，想来也是没有继续争下去的欲望，倘若他一直这般，顾亦潇乐于留他一条性命。
只要他别萌生出为养父报仇的想法。
但出于谨慎，他还是派人随时盯着二皇子府，一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视线。
剩下一个顾祎，关于他，显然是无法治罪的，但如今最主要的，是杨栀的婚事，得想个办法让两人和离。
这也是杨栀的想法，原本她只是想着无论最终是哪位皇子胜了，她都落不到什么糟糕的结局，甚至都会被赢方以礼相待。
但若是有一个尝试做个女官的机会，不可否认，她动心了。将命运交在旁人手里，始终不如自已牢牢抓住。既然没有一定会护着她的杨家主，那她可不可以成为下一个杨家主呢？
“醒了？喝杯水。”
刚说完，手中的杯子就被掀翻，杨栀眉眼含笑，只轻抬着眸去盯她。猜到她想问什么，杨栀眸光微闪，像是在讲述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一般娓娓道来。
“家主入狱了，”顿了顿，她又像是在惋惜一般，语气都带了几分不开心，“本应该一命抵一命的，不是吗？”
“杨栀！”这是杨翊絮第一次大声斥责她，眼眶含泪，一双美眸中全是怒气。
“倒是活回去了。”看着眼前人以记忆中那副柔弱可欺的模样展现，杨栀只觉有些错乱，真是，世事难料啊。
“姐姐，这是爹他应得的，帮理不帮亲，不是吗？”
“……”杨翊絮没说话，只是看上去便失魂落魄的，缓了很久，她才一字一句如同泣血，“我只问你，那些证据是不是假的？”
“五分真，五分假。”有些是杨栀亲眼所见的，有些又是她伪造的，但实际上都偏离不了多少，“但家主的确雇了杀手。”
“滚。”
“姐姐，别把自已骗了，你究竟想要什么？”杨栀企图将她蒙骗了，但显然对方还没傻到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想要自由，难道就必须舍弃爱我的家人吗？”
“不一定，但这个结局你没设想过吗？”杨栀不明白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自相矛盾之人，倘若她真的想保下杨府，又怎么会和这个队伍如此融洽？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名字，齐厘。
不会吧。杨栀心中嗤笑一声，真不愧是被养在温室里的小白花，始终是没见过真正的世道。
被爱情蒙蔽了的傻瓜吗？
“又或者说，你预料中会有一个人替你周旋？别痴心妄想了姐姐，齐厘不是这种人。”杨栀看着身形微晃的杨翊絮，心中思绪纷杂无序。
“他有多聪明，你没想过吗？”
事实上，齐厘算是一个布局者，因此估计走一步看一步，在最开始就已经将最终的结局都预料到了。
还能稳步进行，杨翊絮怎么敢把希望寄予这样一个目标极其确定的人？
哼，她之前回杨府自然也观察过，但杨翊絮是真没有和杨家主联手的迹象，这事在今天之前，她都在怀疑。
可看着眼前似乎已经破碎了的人儿，杨栀没再说下去。
罢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坚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