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发现忽略不掉眼神攻击的沈岩都有些无话可说,他突然抬头狠狠回敬齐辗。被瞪了一眼的齐辗没什么底气地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装作没看见。
小样儿。
攻守之势异也,这下换沈岩瞪他了。
看着幼稚的,却已经留着胡须的小老头,在场的青年也纷纷移开目光,直觉不忍直视。
事实上要说他们还有隔阂,也不一定了,两人可能只是恢复了年轻时饶不过对方的模样。
但无形之中,他们算是彻彻底底与从前的对方和解了。
他俩一派自然,这边却是变得剑拔弩张了,几人对怎样处理二皇子争执不下,各有见解。
顾亦潇倒是抱着一副随意的态度,如果这场仗打赢了,杨家肯定不能留,顾祎没了母家掀不起大的风浪,可以让他去偏远的地方呆一辈子。同样,父皇油尽灯枯之时,二皇子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也是一个道理。
但齐厘却抱着风吹草又生的想法,认为必须斩草除根。
不然若是让这个看似最不可能的三皇子登上了那个位置,两个皇子多少会意难平。
届时再弄出许多麻烦……
“没必要吧,尚且不知二皇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指不定软弱可欺……”杨翊絮摸着自已的鼻尖,觉得未来的皇帝怎么说还是得有一颗仁心才能将这个国家守护好。
“那你当初是怎么看三殿下的?”齐厘一跟她说话就欠欠的,表情也有些混乱且惹人嫌。
但杨翊絮这次却罕见得没说话,要说她怎么看顾亦潇,当初的印象却只有纨绔两字。可如今……
“算了,”她有些自暴自弃,“这还是得交给当事人来抉择。”
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谢昼突然抬头,“这就要看三殿下的能力了,”感受到顾亦潇投过来的饶有兴味的目光,她又开口:“毕竟如果连胜利后的鱼虾都处理不了的话,怎么会迎来巨浪之后的胜利?”
太早地想象成功后的事,会让陷入困境的自已产生巨大的挫败感,因此尽量避免在胜利到来之前预支自已的成功。
“那倒也是。”
这下倒是都没有异议,万籁俱寂之时,背后本来不大的争吵声响起。
“还有你当初那个势利样,我都不想说!”沈岩喝得有些上头了,正指着齐辗的鼻子骂得开心。
“那还不是你自已蠢?非要去着人家的道!”齐辗喝得甚至上脸了,说完这话,他又抱着木凳子嚎啕大哭,边哭还边喊着齐厘他娘的名字认错,“呜呜呜……娘子,都是为夫不好……为夫可讨厌莲儿了呜……”
虽然哭得悲恸,但却被另一个喝醉的人借酒发作,拿着一旁的扫帚使劲拍着他的背。
喝醉的齐辗还以为是自家娘子安慰自已,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
将这些通通纳入眼底的几人:……
但愿这两人酒醒的时候什么都记不得了。
—— ——
等到杨翊絮回府,偏看见了身影如松一般直直立着,还不时护着杨栀的太子殿下。她脚步微顿,才向前走去。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认真地行过礼,她脸上若隐若现的愁色重新浮现,像是大梦一场,又成了那个总萦绕着淡淡愁思的女子。
“姐姐,这几日栀儿很是想你。”杨栀一反常态,冲她热情问好。
“栀儿,过得可好?”杨翊絮笑得温婉,周身贤淑的气质,似乎天生适合被困于后宅之中。
“殿下待我自是极好,姐姐呢?这府中日子过得可是舒心?”掐着一副听起来就甚是柔弱的嗓子,杨栀说话间也时刻关注着顾祎的情绪,察觉到他有些站不住,在杨翊絮回了一句还行之后便领着顾祎匆匆赶进去。
这一趟顾祎没通知杨家人,只是顺着杨栀心意一起回来看看。再来杨家也是自已人,不同于魏家,没必要大动干戈。
远远落在两人身后的杨翊絮倒是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边想着找个日子去见见魏菱,顺便谈谈这事。
想到魏菱的嫡姐,杨翊絮眸色微深,一派天真无邪的傻样,怎么可能斗得过杨栀这类狠角色。
估计能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而魏菱前些日子还向她提及过她的嫡姐,看上去感情还挺不错,就是不知道她知道这事又会是什么态度了。
杨家人知道太子到来,也只是和谐地吃了一顿饭,双方友好地点过头,还真像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罢了。
吃过饭,杨栀提出想要和她出去走走叙叙旧。
简单的告辞之后,杨翊絮就随她一同出去了,漫步在茂盛但又被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花丛之间,两人都没有先开口,像是默契十足的老朋友,只是挑了一个寻常的黄昏出来散散步。
“姐姐过得的确不错,家主待你一如往常,但我就需要去争,去抢,才能活下来。”杨栀没忍住最先开口,但语调又是漫不经心的,带着一股散漫劲儿,与平常的她也是大不相同。
“真的吗?”眼神淡淡落在她的身上,杨翊絮眉眼间带着的愁色似乎都成了嘲笑,“你我心里清楚,待在杨家,谁会活不下来?就算你是个废物也能活下来。”
“哼。”杨栀从鼻子里轻哼出声,但并没有反驳她,“人各有志,待在后宅被寻个日子随便嫁一个人对我来说,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
两人倒是交谈了许多,太阳已经几乎见不到了,杨翊絮余光瞥见一道挺拔的身影,便迅速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杨栀也注意到,于是收回颇具侵略性的笑意,又成了那个温柔小意的太子妃。
“聊了什么?”
“也没聊什么,就是一些从前的故事,对吧,姐姐。”杨栀轻笑着看向她。
杨翊絮自然地点点头,同样轻扬起一个笑脸,“妹妹和殿下很是恩爱。”
听着这话,顾祎也没多想,不然呢,两人还能聊什么?聊人生,聊政治吗?
想着想着顾祎都没忍住嗤笑出声,杨栀牵住他的衣袖一角,眼神中充满了询问。
“没事,只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
看到顾祎笑得眼角都沁出泪,杨栀微不可察地挑挑眉,心中暗骂一句莫名其妙,面上却是同样的喜悦之色。
尽管没猜到顾祎在想什么,但杨翊絮猜测也不是什么好想法,更加懒得搭理他,于是主动岔开话题。
“殿下见过兄长了吗?”
这个话题,顾祎刚好很感兴趣,若说杨家主是助他登上那个位置的肱骨之臣,那杨翊絮的兄长就是辅佐他的能臣。
“尚未,本宫还未问,怎得没见着你兄长?”
“兄长最近好像有事要办,总见不到人影。”杨翊絮如实回答,只是语气淡然,像是没什么情绪似的。
“妾身今日倒是才见过兄长。”杨栀松开牵着他的手,轻轻抚摸上自已的下巴,像是在尽力思考。
“哪里?”声音微低,顾祎像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放在心上。
“好像是在西街那边吧。”杨栀突然挽上他的手臂,像是在不满自已的夫君对旁的事情这般在意,甚至因此忘记了自已的存在。
顾祎对善于撒娇的娘子尚且有着较高的容忍度,于是没再想这事,同杨翊絮告别之后,便带着她离开了。
看着两个越来越小的背影,杨翊絮嘴角轻勾,感情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