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岩坦白心迹以来,齐辗总觉得他变得更奇怪了,时不时对着他笑得贼兮兮的,在他转头时又“挑衅”似的笑得灿烂,齐辗只得每日提心吊胆生怕这老东西攻其不意。
而无辜躺枪的沈岩只是在想象齐辗知道他儿子真面目那天目瞪口呆的样子,真是想想就身心愉悦。
但实际上氛围却不这么随意,今日的朝堂早已暗藏杀机,一位大臣突然站出来。
“陛下,臣要告发关太尉与后宫有频繁来往,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太尉此举是何意?”这是一个花发皆白的老头。
谢昼瞥了一眼坐如钟的杨家人,对皇后和杨家的势力范围又有了新的认知。
“此言何意?”皇帝的目光落在关琏身上。
然而关琏却是早有准备似的,直挺挺跪下,开口铿锵有力。
“陛下明察。”
皇帝见他这么肯定,对他的怀疑也消减几分,又将视线转向那老臣。
“臣见梁贵妃与关太尉来往密切,实在怀疑关太尉的居心!”
“空口白牙就想污蔑关某,您老又是居心何在?”关琏自认没有落下什么不得了的把柄,对于这老头的话也是抱着一个不做评价的态度。
皇帝对梁以始终有点缥缈的情谊在,下意识不太愿意相信老臣的话。
“老臣有他们来往的书信。”
谢昼听了这话,轻轻挑眉,与同样看好戏的顾亦潇对上视线又迅速错开。
玩政治的心都脏。
只要认定了他俩的确勾结,那证据也可以伪造。
“呈上来。”皇帝似乎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当看到那些和贵妃一模一样的字迹他也没说什么,字迹也可以模仿,这并不能定罪。
此时便轮到杨家给予一点小小的压力了。
杨家主首先站出来,“陛下,还请做出裁决。”
皇帝此时就像被架在火堆上,炙烤得难受,他在心中再次坚定了要削弱杨家权力的想法,正想轻拿轻放,罚梁以禁足思过,再想想对关琏的处置。
就听见外面一阵兵荒马乱。
“不好了!快!御书房起火了!”
外面突然纷杂无序的脚步声错乱着,一个太监上前禀告。
这场朝会也不得不暂停,大臣们谁也不肯先离开,都争着表忠心,谢昼混在其中,看着冲天而起的大火,心中牵起一丝涟漪。
开始了,这场局。
这场火就像一个信号,只有少数内行人都知道,真正的纷争开始了。
看似烧的很旺,但转移出重要的东西还是不复杂,看着侍卫们拿命搬出来的物件,谢昼心情有些复杂,很多物件是不必要的,但没办法,很多时候,一幅画都比小小侍卫的命贵重。
看着这幅画,众人心思各异。
还是沈岩先开了口:“嘶,这难道是林老的封笔之作吗?”
说完这句话他就像是隐身一般,不再参与众人的议论纷纷,但眼尖的人却发现了不对劲。
“不对啊,我之前有幸拜访过林老,他老人家的印章是没有封口的啊?”刚说完没一会儿,这人的脸色就忽然一变,暗道不好。
皇帝却是眼神晦暗不明,“爱卿的意思是,这是假的?”
那人不敢开口,只想回到刚才扇自已一巴掌。
皇帝轻笑一声,但那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谁这么能耐,把手伸到他这里来了?
眼神阴狠地扫过众位大臣,杨家主心中一突,知道是被人阴了,让他算是被皇帝怀疑得死死的。
但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现在就跳脚把自已摘出来,就相当于把皇帝的脸按在地上。
而此时,刚拜访完皇后的杨栀看着这混乱一幕,又连忙折返回去禀告皇后。
皇帝收回压迫的目光,开始端详那幅画,却没发现什么不对。
直到皇后来了,氛围才缓和一些。
皇后仍把着佛珠,只脸上的焦急不像作假。
“陛下没事就好。”看见皇帝好端端的,她像是放松许多,视线又落在那画上。
端详没多久,她蹙起秀眉,指着这幅画,“这画前日不是被陛下送给梁贵妃了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位大臣在心中敲响警钟,他们似乎要见证某些不太友好的事了。
皇帝看着皇后的目光幽深起来,连带着杨家人也有些两股颤颤。
但出于对皇后的信任,杨家主并没有制止这场闹剧,他想了很多,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皇后定然已经思虑清楚。
那这个选择,便是她权衡利弊最后的结果,作为盟友,杨家愿意支持皇后的决定。
于是,皇帝虽然气,但还是只能按照皇后给的选择去走。
“摆驾!”这一着,皇帝和杨家终于是彻底拉开距离了,甚至并不缺少针锋相对的感觉,许多大臣将身体弓得更深。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两大势力吵起来,似乎就是不可避免的站队了。
甚至在这场较量中,皇帝还略微处于劣势。杨家势大,又有嫡长皇子,那些书生大儒往往更青睐顾祎继位。
毕竟如今这位皇帝,的确手段生硬了些。起码比起顾祎的伪善,皇帝还得练。
当然,这些不是最直接的原因。节节败退的战役,无备而战迎来的败绩,让书生文客们扼腕叹息,大兴忧国忧民的情怀。
一切都顺利得不太正常,侍卫们轻易在梁以床下的暗格中翻出那幅原画。
林老是最细心的画师,尤其注重细节,甚至在绘花时那花瓣的弯曲程度,以及纹理走向,都是栩栩如生。
本来一点轻微的差异实在难以窥出,但若是将两幅画对比起来,便是真相大白。
看着赝品中多出来的那颗红痣,皇帝心中混乱无比,直到杨家主抽出身旁侍卫腰间的长剑搭在梁以纤细的脖颈上。
现场陷入诡异的安静,这绝对是宣战,御前拔剑,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贵妃?”皇帝话语间没有一丝温度,眼神狠戾,但又带着些许复杂。
想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皇帝放低声音,“你是谁?”
梁以抚摸着肚子,双目无神,一瞬间落在某处时聚焦了一瞬,但刹那间又收回,神色变得柔顺。
“陛下,念在臣妾腹中孩子的份上,饶臣妾一命吧。”
这话刺中了皇帝真正的目的,他脸色仍然难看,但却是因为没有收回长剑的杨家主。
“欺君之罪,陛下三思啊。”杨家主在等皇后的下一招,皇后向来谨慎,绝不可能留着这么大的一个威胁。
果然,皇后闭了闭眼,似乎很是难过,但除去牵连其中的人,其他人都在心中嗤笑皇后的假慈悲。
落了两滴鳄鱼眼泪,便悲痛地望向皇帝,这一眼看的皇帝心中一紧,想要下意识地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把锦妃带上来。”皇后再睁眼已不再犹豫。
锦妃并未挣扎,只是眼神灰败,看上去像极了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顾蔺!你不得好死!昏君必死!”直到被架到皇帝面前,锦妃才一下子激动起来,瞳孔渐渐充血,看起来可怖极了。
皇后有些恍惚,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快速转动几圈佛珠,深呼吸,“陛下,臣妾实在难言。”
说着便用帕子捂着脸,低低抽泣。
“你在想什么?”趁着混乱,顾亦潇凑到谢昼身边,小声开口。
刚才隔老远都看见谢昼晦涩的神情,他心里着急,便挤了过来。
“我在想,若是杨小姐没有大胆迈出那一步,估计若干年之后,会成为下一个皇后娘娘。”
谢昼撒谎了,她是在想,若是她一直都以女儿身面世,那她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顾亦潇心思向来细腻,他放低声音,“杨小姐有自已的底线,谢大人也是。”
“嗯。但三皇子殿下注意影响。”
话外之音,离得太近了。
顾亦潇:“……”
得,白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