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凤翔府,武定军营,牙将李彦琦正在惩治几名违反军纪的部下,李茂贞在十多名亲兵的护卫下,快马而来。
作为李茂贞的心腹大将,一听马蹄声就知道是李茂贞来了,赶紧迎了出去,朝马上拱手问道:“大帅,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
李茂贞翻身下马,看了看跟在李彦琦身后的几名耷拉着脸的军将,问道:“发生何事了?”
李彦琦说道:“他们几个昨夜擅自出营,在青楼里花天酒地了一夜,连早操都没有参加。”
李茂贞笑笑,说道:“男人嘛,理解。”
李彦琦说道:“可他们是军人,怎能擅自出营?”
李茂贞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理他们?”
李彦琦说道:“按军规,需杖责五十,罚俸三月。”
几个犯错的军将赶紧求饶道:“将军开恩,我们以后不敢了。”
李彦琦说道:“军法无情,求也没用。”
李茂贞看了看几个绝望的军将,说道:“打五十军棍,人都废了,我看,就打二十军棍吧,以后你们可不准再犯了。”
几名军将赶紧道谢:“是,多谢大帅,属下以后保证不再犯。”
李彦琦叹了口气,朝边上的几名行刑的士兵挥挥手,说道:“带下去,重责二十,让他们长长记性。”
然后又对李茂贞说道:“大帅,你总是这么放纵他们,会让他们视军令如儿戏的。”
李茂贞哈哈说道:“没那么严重,只要在战场能打胜仗就行。”
李彦琦知道李茂贞的性子,更不再说什么了。
李茂贞对部下是出了名的宽容,他一直崇尚用诚心感人,用理念召人,对待将士从不严苛,生活中不搞特殊化,在厨房吃饭席地而坐,特别平易近人。
而且他也不乱猜忌部下,历史上,他的部将符昭曾被传出有谋反,他便独身一人前去符昭家中,并在符昭家中睡了一宿,以显示他对符昭的信任。
正因为他的这种宽容,所以历史上他统治凤翔几十年,从没有发生过部下叛乱之事。
李彦琦问道:“大帅,我们提出的条件,朝廷那边有回复了吗?”
李茂贞说道:“还没有,说是朝中大臣有不同意见,还在商议。”
李彦琦问道:“要是朝廷不答应怎么办?”
李茂贞冷哼一声,说道:“不答应正好,你们加紧训练,随时准备出兵。”
长安这边,神策军已经全部撤到了城外,李晔令李存孝和薛阿檀尽快整顿,务必要在半月之内形成战斗力。
新军这边,各营帅因为平叛有功,全都封为从七品下阶的翊麾副尉和归德中侯。
新军入城,守城演练虽然是入城时的借口,但守城演练也是必须要进行的,城中秩序恢复后,演练正式开始。
民兵组织和妇联也都参加了演练,各个工厂的工人几乎都参与了,工厂只得停工三日。
李晔观看了守城演练之后,满是无奈,新军只进行了两个月的训练,除了队列整齐一点,命令传达顺畅一点,其它的比民兵强不了多少,想要用这样的军队守城,怕是有点一厢情愿。
虽然城外还有几万神策军,但神策军的战斗力,也比新军高不了多少,看来还得调一些地方部队入城才行。
可是地方部队都在藩镇的控制之下,岂不说长安在关中三雄的包围中,就算关中三雄放行,藩镇也不会愿意把军队让出来。
不过,事无绝对,还是有一支军队可以用,那便是盐州六都兵。
盐州六都属神策军序列,但一直游离在外,不受护军中尉管辖,也因此,它保持了强悍的战斗力,就连李茂贞和凤翔军和王行瑜的邠宁军也相当忌惮。
盐州六都兵乃是由现任指挥使孙德昭之父孙惟组建,当年黄巢攻陷长安,盐州五原人孙惟自发组织千余乡人子弟,在兴平州大破黄巢军,孙惟因功拜右金吾卫大将军,其率领的军队也被正式纳入禁军序列,因成员大都来自盐州,故称盐州六都兵。
后孙惟在平朱玫之乱中又立大功,累迁鄜州节度使,孙德昭继承其父之职,担任盐州六都兵指挥使。
历史上,这支兵马在昭宗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曾起过大作用,乾宁二年(895年),留在京中的李茂贞部下李继鹏,与王行瑜留在京中的部下王行约,都想将昭宗劫到自已的地盘,因此大打出手,昭宗上承天门楼劝架,差点被箭射中,幸好在李筠和李居实的保护下,才躲到了楼下。
昭宗急诏驻防京师的孙德昭率盐州六都兵来救驾,李继鹏和王行约听闻盐州六都兵来了,吓得当即退走。
这个孙德昭在后面昭宗被囚后,又立下了大功,前文有提到过,唐兴化三年(900年)八月下旬,神策军左右护军中尉刘季述和王仲先,突然发动兵变,将昭宗囚禁于少阳院,并用铁汁灌进锁孔。随后立只有八岁的李裕继位。
次年一月二日,左神策军指挥使孙德昭,在宰相崔胤的指使下,联合右神策军的周承诲、董彦弼,埋伏在安福门外,将进宫路过的王仲先当场斩杀。
然后一路人马去迎接昭宗,另一路人马则逮捕刘季述、王彦范等人,就地正法,昭宗也因此得以复位。
因复辟有功,昭宗赐三人“扶倾济难忠烈功臣”封号,全都晋升为节度使,并留宫中侍卫,显赫一时,人称“三使相”。
刘季述和王仲先被诛后,神策军左右中尉的职位空了出来,于是崔胤盯上了这一职位。
但崔胤已是宰相之首,昭宗并不想让他军政一手抓,可又不愿意将军队再次交给宦官。
思来想去,昭宗依然拿不定主意,于是召来孙德昭等“三使相”,问他们意见,这三人也不想看到崔胤大权独揽,于是对昭宗说道:“不如仍交给宦官。”
就这样,昭宗又将好不容拿回来的军权,再次交给了宦官,且这两个宦官都是李茂贞的党羽,都曾在凤翔做过监军,分别是韩全诲和张彦弘。
“三使相”的私心,帮昭宗下定了决心,导致宦官再次掌权,崔胤为了和宦官争权,竟然引朱温进京,从而迎狼入室,让朱温成了最终的赢家。
不过,这个锅确实不应该让孙德昭、周承诲和董彦弼三人来背,假使让崔胤大权独揽,其后果同样是灾难。
翻开整个唐末历史,孙德昭这人也没什么污点,还两次救天子于危难,可以算得上是大大的忠臣了,能找出来的污点也就是曾经和部将董从实偷盗过军库内五千缗钱,被王仲先查出后当众羞辱了一番。
总的来说,此人还是可以一用的,况且李晔已不再是那个窝囊无能的唐昭宗了,拿捏一个武将是手到擒来的事。
于是李晔立刻下诏,令孙德昭率盐州六都兵进城参与守城演练。
关中三镇向朝廷提出的交换条件迟迟没的得到答复,却收到了天子在长安城大搞守城演练的消息。
凤翔,陇西郡王府,李茂贞及部下李彦琦、李继鹏、胡敬璋、符昭、桑弘志、刘知俊、李茂庄、李茂勋等齐聚一室。
刘知俊说道:“大帅,朝廷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我们提出的条件,他是不会答应了。”
李茂庄说道:“天子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听说他梦到了太宗文皇帝,还得仙人指点,这几个月来,他修城墙,办工厂,京城已经显现欣欣向荣之像,前些日子,他利用亲手训练的新军,一举铲除了宦官,又以内阁制取代了丞相制和枢密院,将军政大权收于一身,最重要的是,他还收服了河中猛将李存孝和薛阿檀,实力大增,假以时日,我凤翔危矣。”
桑弘志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尽早做出决定,是对抗还是臣服,如果是对抗,就应趁其羽翼未丰之时出手,否则反受其制,如果是臣服,也要趁早表态。”
李继鹏说道:“为何要臣服?凤翔如今兵强马壮,百姓安居,这都是大帅励精图治得来的,和朝廷有何关系?末将认为应该立刻联合邠宁和华州,三面同时出兵,来个攻其不意。”
李彦琦说道:“没错,如今天子的新军还没完全练成,毫无战斗力,禁军也不堪一击,此时出兵,正当其时。末将听说李存孝和薛阿檀正在整顿禁军,如果等他们整顿完成,有李存孝和薛阿檀这两猛将在,战斗力定当大增,那时我们的优势将荡然无存,再出兵就晚了。”
符昭说道:“末将也赞成出兵,趁朝廷实力未丰,速战速决,在各地勤王之军到达之前结束战斗,如果等到朝廷实力大增,我军一旦被阻,打成了持久战,待勤王之军一到,我军将腹背受敌。”
胡敬璋说道:“对,顺手将河中夺了,河中可有两大盐池,那不是盐,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李茂贞笑道:“胡将军胃口倒不小,那河中盐池岂是那么好夺的,李克用和朱温可就在边上呢。”
李茂勋说道:“我看不如再上书一封给朝廷施一施压,万一朝廷答应了我们的条件,岂不美哉?”
符昭说道:“李将军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岂不说朝廷会不会答应,就算答应了,以如今天子的手笔,那也肯定是缓兵之计,等他强大之后,必定反咬一口,我凤翔与京畿不过相隔三百里,大军朝发夕至,到时朝廷大军长驱直入,我们该如何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