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满整座小院,院中的藤上长满了青葱翠绿的叶子,密密层层的铺在架子上,就像一张无比巨大的网,罩住了下方的姚苏芸。

她伸出手中的剪子,从像蛇一样缠绕在架子上的葡萄藤下剪下了一串串令人垂涎欲滴的葡萄。“今年的葡萄长得极好。”

“这要是长不出健硕的果子都对不起小姐您每日对它的悉心照料、”小荷手中拿着篮筐,接下了姚苏芸递来的葡萄。

是啊,前世,这葡萄藤上总是稀疏,自已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照料,自然从未见过它结出这么好的果实来。看着如今满满的收获,姚苏芸竟然感觉出一丝成就感来。

她放下了手中的剪子,从小荷手中的篮筐里头挑出了两串最完美的,放到了石桌上的匣子里,“你带去收拾收拾,挑些好的给若枫和父亲送去,剩下的给府里的下人分一分。”

“好的小姐。”小荷点了点头,转身走去。

“等等。”姚苏芸又叫住了她。“也给姚若华送一份去吧。”

“哈~”小荷撅起了嘴巴,“二小姐不一定接受呢。”就姚若华那样的态度听到是姚苏芸送去的指不定就给丢了出来呢,白白糟蹋了姚苏芸的心意。

她自然不会吝啬这么点果子,至于姚若华怎么处理,跟她无关。“送去便是。”

“知道了。”小荷勉强的点了点头,随后离开了院子。

姚苏芸摸索着眼前匣子的边缘,心中思索着什么。“你还真是不计前嫌。”一道声音传来,姚苏芸猛然的抬起了头,只见这陆楚缨不知道何时来到了自已的面前。

“你?”姚苏芸有些吃惊,四处张望了一眼。“飞进来的?”

“嗯。”陆楚缨点了点头。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喜欢擅闯别人家的后院!” 脑海中突然浮现了第一次在后院撞见陆楚缨的场景,那时候,自已还没有认出他的身份,说的话还多有得罪。只不过那时候一身白衣,看起来像个翩翩公子,可比现在顺眼多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陆楚缨都不再穿白色的衣装。

“这般做烂好人,姚若华不一定承你的情。”陆楚缨淡淡的说道。

“作为管家之人,自然不能厚此薄彼。她接不接受,是她的事,我不落人话柄就行了。”姚苏芸倒是无所谓姚若华会有如何反应。

“可你已经落人话柄了。”陆楚缨低垂着眸子,声音平静地传来。

“什么?”

“皇后召见姚若华,听说,还聊了你下江南一事。”陆楚缨再次开口,语气依然平淡,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额......殿下知道的还真多。”姚苏芸勉强笑了笑,这陆楚缨连宫里的消息都探听的如此清楚?轻声说道:“或许,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聊罢了。”

陆楚缨摇了摇头,“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姚苏芸皱起眉头,“我对皇后来说并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啊。而且,如今我已对姚若华构不成任何威胁,他们为何还要将话题引到我身上呢?”难道还有别的什么目的不成?

陆楚缨微微一笑,朝着姚苏芸走近了几步:“也许是因为……我也不在城中吧。”

他的话音刚落,姚苏芸顿时愣住了。她抬起头,凝视着陆楚缨的双眼,而陆楚缨的眼神中,则带着一丝淡淡的暧昧神色。

姚苏芸的心跳陡然加快,她仿佛明白了什么。“我的天啊。不会吧!”她低声惊呼,心中涌起一股不安,这岂不是意味着,皇后等人将矛头对准了自已?她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梁上升起,原本平静的心情被彻底打破。

且不说,这姚若华向来就心眼小,嫉妒心强。见不得自已好过。单说这陆楚缨,明明已经有了名正言顺的王妃人选,而这叶清妍又是皇后的亲信,如果因为这事引起皇后和叶清妍对自已的不满,那自已岂不是陷入了两难的困境。“遇到殿下,还真是不安全。”姚苏芸低声抱怨着。

听到姚苏芸的话,陆楚缨嘴角却流露出一丝笑容来。“现在想要下船,已经太晚了。”

姚苏芸伸出手去,推开了靠近的陆楚缨,“行了,我知道了。我会小心姚若华的。”

陆楚缨点了点头,向后退了几步,“明日京中可能不太平,你最好待在府邸里,不要外出了。”他语气严肃地提醒道。

“要发生什么事了吗?”姚苏芸好奇的追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陆楚缨手持折扇,轻轻敲了一下姚苏芸的头。

“好了。早点休息吧。”随后,他起身一跃,如同一只轻盈的飞鸟一般,径直朝着屋顶飞去。

“殿下~ ”姚苏芸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对着已经飞到半空的陆楚缨喊道。然而,此时哪里还有陆楚缨的身影。她不禁感到有些落寞,缓缓地低下头,转身走回了葡萄藤下。

正当姚苏芸准备坐下时,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她疑惑地回过头,却惊讶地发现陆楚缨竟然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了。想到他刚才可能在空中掉头的动作,姚苏芸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陆楚缨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姚苏芸连忙轻咳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已的笑意,但脸上的笑容却依然难以抑制。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拿起放在桌子上那个装着两串大葡萄的匣子,走到了陆楚缨面前。“这是刚刚采下来的葡萄。”姚苏芸轻声说道。

“给我?”陆楚缨问道。

“嗯。”姚苏芸微微点头,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是我自已种的。”

陆楚缨静静地站在原地,凝视着眼前的姚苏芸。她微微低头,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才看到的一幕,姚苏芸特意从一筐葡萄中挑选出这两串,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在匣子里。那时候自已心中就在好奇,这是为谁所留。

“殿下要是嫌弃......”还未等姚苏芸说完,陆楚缨便一把抢过了她手中的匣子,生怕她收回去一般。

“回去试试,等给你点建议。”

说完,他又一次一跃而上,消失在月色之中。

——

收到江淮中的书信后,姚苏芸喜不自禁。大批量的制盐器已成功投入到盐矿的生产当中。经过数次精心提炼,这些盐在淮城市场上大受欢迎,售价极高。楼家原本所面临的困局如今也迎刃而解。接下来,他们正准备朝着盐城之外拓展生意,果然不出所料,自从那批优质食盐投放市场以来,众多人士纷纷慕名而来,试图与楼家合作,但都被夫妻二人婉言谢绝。而且过段时间,江淮中打算携楼予初亲自来一趟京城。

“小姐,外头净街了,今日我们就不去铺子里了吧?”小荷询问道。

“嗯。”姚苏芸满意的放下了手中的书信,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了地。“你刚才说什么?净街了?”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啊。”

“为什么?”姚苏芸满脸狐疑。平日里,甚少有净街这种事情发生,除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听说,刑部押送的犯人,在街上遇到了刺杀,死了。现在城门关了,官府也正在搜寻刺客。”小荷解释道。

刺杀?前段时间遇到的触目惊心在姚苏芸的脑海中盘旋着,让她感到一阵后怕。也难怪这陆楚缨昨夜会提醒自已今日不要出门,原来他早就预料到了今日之事的发生。

“那可知这犯人所犯何事呢?”姚苏芸追问道。

“能让刑部亲自押送的,肯定是什么大案子的犯人了。至于具体是什么人,没人议论,只听说好像是从桓王府里带出来的。”小荷回答道。

听到这里,姚苏芸的眉头微微紧皱起来。她心中暗自思忖,难道是淮城县令齐怀民吗?只是这陆楚缨如此大费周章地将人秘密送到京城,既然已经料定了还会有刺客前来行刺,又为何要放任不管呢?

这陆楚缨,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罢了,我们还是配合官府吧。这几日就不要随便走动了,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姚苏芸无奈地说道。

小荷用力地点了点头。

“花坊近期的账簿我已经看过了,你做得非常好,所有账目都井然有序,每一笔收入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姚苏芸满意地再次夸奖道。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接下来,我们需要前往葛村,向村长讨要一些全新的花卉品种了。”

小荷疑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更换品种呢?现在这些不是卖得挺好吗?”

姚苏芸耐心地解释道:“接下来有很多重要的节日,比如中元节、七夕节还有中秋节。到那时,城里会举办各种法会、灯会,而富裕人家的家中也会添置新的装饰品。鲜花作为必不可少的元素,如果我们出售的品种和其他人没有区别,在价格上又不能做出更多的让步,那么生意自然会受到很大影响,大打折扣。”她一边说着,一边认真地分析着市场形势。

小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小姐真是太聪明了!”

姚苏芸微微一笑,嗔怪道:“你呀,就是嘴巴越来越甜了。”

“那可不,都跟小姐学的。”小荷倒是鬼灵精怪了起来。她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嘴角挂着一丝调皮的笑容。

如今,京城的花坊生意越来越稳定,淮城那边也开始有了盈利。这让姚苏芸感到无比欣慰和满足。待到往后,还能渐渐放手,把生意完全交付给小荷,让小荷也找到自已人生的目标,不再一味的追求在自已的身边。

她心中涌起一股感慨之情,那时她连想都不敢想能够拥有这样的成就。而现在,她离实现自已掌握财富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曾经,她或许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去追求自已的梦想,但现在,她终于有了机会,可以尽情地展现自已的才能和智慧。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令她心生感激。

——

书案边的香炉散发着淡淡的熏香,那盒葡萄平静地躺在那方小小的匣子之中,陆楚缨心中却并不平静,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殿下。”牧童走进了书房之中,轻声说道,“正如殿下所料,齐怀民死了。”

“死透了?”陆楚缨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早在准备将这齐怀民交出去之前他便清楚了齐怀民的下场,那些人,怎么可能放任齐怀民进入刑部,被人审问。就算这齐怀民已经身在京城,也不得不冒险。

只不过那日他特地在勤政殿提到这齐怀民,除了圣上,姚敬,和刑部的主理官,没人知道今日押解的犯人的身份,所以,要么就是一直有人盯着桓王府,要么就是宫中的确已经有了耳目。

“是的,现在刑部正在追拿刺客,城门也已经下令封锁。”牧童恭敬地回答道。

“刑部那些老东西,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办事似的。”陆楚缨冷笑一声,“这刺客又不是傻子,现在恐怕早就不知道猫在哪里了。”

陆楚缨抬起双眸,目光如炬,“我们的人呢?”

“行刺过后,我们的人便一直悄悄盯着,只不过……”牧童低下头,不敢直视陆楚缨的眼睛,“跟到一半,跟丢了。”

“怎么会跟丢?”陆楚缨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是属下无能,请殿下责罚。”牧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头请罪。

陆楚缨摆了摆手,示意牧童不必自责,“城门已经锁了,谅他也出不去。既然能藏起来,说明城中一定有接应的同伙。”说着,陆楚缨的眼神转移到了一侧的城内地图之上,死死地盯着刚刚下属跟丢的位置。

“这几个地方,加派人手盯着,看到可疑的人,直接扣下。”陆楚缨伸出右手,他的眼神凌厉的盯着食指指向的几处府邸。

“是!”牧童回答道,但紧接着他皱起眉头,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忧虑:“还有,宫里来人了,陛下要召见。”他深知此次事件的敏感性和重要性,不禁担心陆楚缨是否会因此受到牵连或迁怒。

然而,陆楚缨却显得镇定自若,自信地说道:“这人从我这出去,可是完好无损的,陛下自然迁怒不到我的身上。”

“听说,这次协理此案的,还有姚小姐的弟弟。”牧童随即又想起了另一个人物,并提醒道。

“姚若枫?”陆楚缨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将桌上的匣子交到了牧童手上,并嘱咐道:“清洗好,我回来要吃。”

牧童满脸狐疑地看着手中的匣子,心里暗自嘀咕:这陆楚缨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姚若枫吗?这跟对待姚小姐的态度可是大相径庭。也罢也罢,也许是自已太多嘴了。他缓缓地接过匣子:“是。”

陆楚缨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装,准备入宫面圣。在离开书房之前,她再次回头,目光如炬地盯着牧童那准备伸入匣子之中的手,“不许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