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每个月的月初,张洵必定会前往山上寺庙礼佛,而且一待就是整整三日。清晨的时候,便瞧见她房间里的那些婢女正忙着将一个个包袱搬到马车上放好。
而此时此刻,姚苏芸则静静地站在墙边,默默地凝视着张洵渐行渐远的身影,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待到张洵的马车彻底消失不见之后,姚苏芸转身回到自已的房中。她先是摘下身上佩戴的各种首饰,然后换上了一套款式相对简约的衣裳。接着,她转头对身后的小荷轻声吩咐道:“小荷,我需要出门办些事情。”
“小姐,您这是打算去哪里呢?”面对小荷的疑问,姚苏芸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认真,郑重其事地叮嘱道:“如果有人问起我的去向,你就告诉他们我上街采买了,记住了吗?”
小荷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随后,姚苏芸脚步匆匆地向屋外走去。然而走到门口时,她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并猛地转回身来,语气凝重地对小荷强调说:“倘若天黑之时我还没有回来,那你就去湘云楼,寻我们前几天遇见的那位牧童!”
假如今日,自已此行会发生什么意外,那唯独能帮到自已的,估计只有那位了。倒是希望,他做人有良心些!
姚苏芸戴上帷帽,快步的从后门离开了府中,走上一小段路之后,才终于看到自已提前一日约好的车架。“去青城寺。”姚苏芸对着车夫吩咐道。
青城寺高高地矗立在半山腰之上,如果想要抵达那里,需先出城门朝着西边一直前行一个时辰左右。再要穿过一片茂密树林,才能最终来到青城山的山脚下。
上山的道路十分崎岖难行,即使坐在马车上,也能感受到异常的颠簸。这时,从不远处的丛林中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姚苏芸心中好奇,忍不住伸手将马车上的帘子掀开一角,并探出脑袋向前张望。只见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两旁,耸立着无数棵高耸入云、郁郁葱葱的大树,偶尔还有飞鸟从头顶掠过。
\"那里边为什么会这么吵闹?\" 姚苏芸好奇地开口询问。
\"姑娘应该是初次外出吧。\" 车夫微笑着回答说,\"您可能不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呀,飞禽走兽繁多,所以很多达官显贵都喜欢到这里来打猎消遣。\"
“这片不属于咱们京中管辖吗?”姚苏芸再次问道,她倒是记得,以前姚敬休沐时候带着自已去狩过猎,后来,京中发了通告,除了皇家围场活动之外,京城周边的树林不再允许有人私下狩猎,之后也便再也没有去过。
“这边呐,算不得京中的管辖范围,是属于青城郡那边管的,自然没有那么多规矩,咱们京中的人啊便都转移来这边狩猎来了。”车夫继续为姚苏芸解释道。
姚苏芸没有回答,只顾着欣赏起周边的景色来,比起京中的雄伟建筑,这般恬静的自然风光更是让人心旷神怡。又往山上走了许久,才终于来到一处寺门外,姚苏芸下了车,看着伫立在眼前的寺门,青砖红墙,雕梁画栋,宛如天地间的一颗明珠。今日是初一,来来往往的信众香客数不胜数,人总是要比平常的时候多上许多。
“姑娘,我在此处等候着姑娘,您尽快。”车夫在姚苏芸的身后提醒道。
“为何?”姚苏芸略感疑惑,这是第一次听见,车夫还会催促人的。
“您有所不知,来往虽然人多,但总归是偏僻之处,这青城的治安可不比城内,听闻这山的那边,就有一处寨子,里头都是山匪,专门挑有钱人家的马车下手,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更何况,您还是女子。”后面的话车夫没有说下去,姚苏芸也懂得了他话里的意思。
“多谢提醒。”姚苏芸点了点头,礼貌的朝着车夫感谢道。随后,抬步往那寺中走去。
跨进殿门,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尊巨大无比、庄严肃穆的佛像,它高高地矗立着,仿佛俯瞰着世间万物。姚苏芸不禁心生敬畏之情,她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跪地参拜了一番。
“菩萨加持,望信女今日之举能有所得,诸事顺遂。”
起身后,姚苏芸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寺庙的后院走去。在此之前,在此之前,她已经通过各种途径打听到,所有选择留在寺内礼佛数日的信徒,日常起居都会被统一安排在后院的厢房中。而张洵,不出意外的话,此刻应当也住在那里。姚苏芸一边想着,一边加快了脚步。
然而,当她将前院和后院都仔细探寻了一遍之后,却始终没有发现张洵的踪迹。她的心情愈发焦急起来,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可姚府的马车却实实在在地停靠在外头,这说明张洵肯定来过这里。而且,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理应还有法事举行,张洵怎么会不在呢......
姚苏芸眉头微皱,心中不由得涌起一丝焦虑与懊恼,暗自思忖道:“早知如此,我就该向萧刻询问一下确切位置了。”
站在寺中后门之外,姚苏芸静静地凝视着周围的一切。目光不经意间被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所吸引。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试着看看别样的风景?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毫不犹豫地迈开脚步,朝着那条林间小道走去。
沿着小路前行,视线渐渐开阔。路的尽头,一座精致的小屋悄然出现在姚苏芸的面前。从外观来看,这座屋子似乎有人常住,庭院内也并未堆积太多的落叶。正当姚苏芸打量之际,一道身影如闪电般掠过。她心头一紧,迅速闪身躲到一棵大树背后。徐福!当看清那道身影时,姚苏芸的眼神紧紧锁定着前方那个正步入屋内的男子。果然,萧刻之前打听到的消息竟是真的!
姚苏芸紧张得喉咙发干,拼命咽下几口唾沫,努力让自已平静下来。稍稍定了定神后,她蹑手蹑脚地绕到小屋的侧面。
“这次,你总算可以放心了吧。·”屋内,传来了徐福的声音。
“虽是只是一个小官衔,好在,是在王爷的门下,以后,总有发展的机会。”另一道女声悄然响起,姚苏芸尽量放轻了动作,将那扇窗户轻轻推开一条小缝隙,屋中飘来淡淡的熏香味,虽未完全看清那张人脸,可张洵今日出门的那套衣装,她是认得的。
“是啊,也不枉费我们替他扑了那么多的路。”徐福感慨地说道。“你啊,都已经嫁出去这么多年了,心里却仍然紧紧牵挂着他们。”
张洵轻轻侧过身子,凝视着眼前的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疼惜。
张洵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是,毕竟是大哥亲自找上门来求我帮忙,我实在不好意思回绝他。而且,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这么做的。如果张家一直保持现状,我在姚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艰难。”
徐福伸出双臂,紧紧地将张洵拥入怀中,轻声叹道:“要不是因为你割舍不下孩子们,我早就带你远走高飞了。真舍不得让你天天看那姚敬的脸色生活。”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对张洵的深情与呵护。
张洵静静地依偎在徐福怀里,突然抬起头,再次追问:“账本可都存放好了?”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徐福温柔地拍了拍张洵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吧,都在这里呢。”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本陈旧的账簿,郑重地交到张洵的手中。
张洵接过账簿,仔细端详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脸上渐渐浮现出疑虑的神情。她深知这本账册的重要性,但同时也明白其中蕴含的风险。然而,此刻她只能选择相信徐福,相信他们的计划能够成功。
“只是一旦开了头,日后这张家再向你开口,你当真还要为张家做这些事吗?”徐福的语气有些迟疑,又有些像在质问。
“你知道,张家毕竟是我背后的依靠。只要我们的事情还未尘埃落定,我就要仰仗着这一方依仗。张家要是现在倒了,我也没有多好的下场。”张洵的语气有些愤然。自已与张家之间的利益关系紧密相连,无法轻易割舍。
只见那徐福竟然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了张洵的双臂。他的目光中闪烁着坚定和渴望,仿佛在寻求某种承诺或保证。“只是这样,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姚苏芸咬紧了下唇,死死的盯着屋内的一切,她默默地听着张洵和徐福的对话,心情愈发沉重。对于目前自已的所见所闻感到无所适从。
“等到华儿出嫁,枫儿仕途稳定,我的心啊才能放下。”张洵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姚敬信得过你,只要撑得住气,掌握住整个姚家的命脉,你还怕我们不能在一起吗?”张洵继续补充道,语气突然变得格外的温柔,倒像是在哄小孩一般。
“只是,管家大权可是在姚苏芸手上。日后要再像以前那般行事,怕是难了。”
听到徐福的话,张洵的神色变得愈发凝重起来,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目光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仿佛想要从中找到解决问题的线索。沉默片刻后,只见张洵缓缓抬起右手,放在下巴处轻轻摩挲着,同时嘴唇微启,轻声说道:“那便找个机会,把她……”话音未落,张洵的手从脖颈前一闪而过。
见此,姚苏芸心中顿时大惊失色,以至于情不自禁地伸手捂住了嘴巴,竟一时忘记了自已的手还撑着那扇虚掩的窗户。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屋内也传出了一声怒喝:“谁!”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姚苏芸惊恐,她来不及多想,转身拔腿就往树林方向狂奔而去。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跑!毕竟,平日里张洵待她本就不佳,如今更是生出这般恶毒心思,甚至不惜伤及他人性命。若是此番被他们发现是自已偷听谈话,恐怕后果......今日便是真真是回不去了!
她拼命地奔跑着,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一般,不敢有丝毫懈怠。她的心跳如同战鼓般咚咚作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无力。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生怕一回头就会看到他们狰狞的面孔,感受到他们如影随形的逼迫,从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姚苏芸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丝红晕,许是极度紧张和疲惫所导致的。她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仿佛每一次吸气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变得朦胧不清,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她知道自已如果再继续这样跑下去,随时都有可能晕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股力量突然袭来。姚苏芸只觉得身体一轻,仿佛失去了重力一般,双脚离开了地面。一双有力的大手从她的后腰伸过来,紧紧地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她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她拼命地把脖子往下缩,似乎想要将自已隐藏起来,嘴里还不停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难道说,今天就是我姚苏芸的死期吗?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姚苏芸终于感觉到自已似乎踩到了一个坚实的东西。她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自已竟然站在一棵树的枝桠上!
她猛地转过头去,只见一道锐利而冰冷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自已。陆楚缨正用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腰部,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只有区区半尺之遥,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静得让人害怕,姚苏芸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她只能默默地与面前这个男人对视着,心中万分不解: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