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武乐如雕塑般伫立在马车前,目光远眺,远远地便望见了出宫的陆楚萧。“王爷!”待到陆楚萧走近,他才仿佛在自家王爷身上嗅到了一丝阴郁的气息。

“你去,把户部的姚敬底细给我摸摸清楚。”陆楚萧站在马车边缘,声音低沉地说道。

“是。”武乐颔首应道。

“现在去,暗中进行。”陆楚萧眉头紧蹙,对着武乐再次叮嘱。

陆楚萧心里如明镜般清楚,皇后既然盯上了户部,她决定的事情,任谁也难以改变。这些年,他不就是在皇后的身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走着皇后为他铺好的每一步路吗?只不过,这姚敬,最终是会成为自已的人,还是成为皇后的人,这是他目前最迫切需要了解的。若是连枕边之人都将成为皇后的眼线,那想起来,就更可怕了几分。

——

夜幕,府中陷入了一片沉寂,唯有书案前那盏还未熄灭的烛火。姚苏芸坐在书案前,身边堆满了近年来姚家各行业的账簿。“八千两......五千两......柒佰两......”姚苏芸嘟囔着,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手中那厚厚的账簿。没想到,姚家这些年涉猎的这些生意,竟然带来了这么多的收益。现如今,可谓是官路商路都行得通了。可是,这一切怎么那么的诡异。前世,姚敬虽然也是户部尚书,却也从未涉猎过做生意这一块。自从和齐王府联姻之后,姚敬更是公务繁忙,没心思想着这些,直到齐王府被灭门的那天,也不知是否牵连姚府......

只不过现如今,怎么早在自已还没来到之前,姚敬便着手做起了生意,还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一切的轨道,似乎和先前有所不同了起来。姚苏芸的思绪被拉的老长,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风越过窗台,如一只好奇的猫,轻轻地钻进屋内,顽皮地翻动着桌上的账簿。突然,姚苏芸的目光仿佛被磁石吸引住了一般。她满脸疑惑,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被风吹动的账簿,凝视着它,仿佛要透过纸张看穿其中的秘密。接着,她又将它缓缓地放到眼前,细细研究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姚苏芸像是看透了什么一般,恍然大悟。接着她又快速的将先前看过的账簿重新查阅了起来。

“小姐~”小荷打着哈欠走进了房内,“你怎么还没休息。”自家小姐何时变得如此积极,看起书来倒是孜孜不倦了。

“傻丫头,你懂什么,这些可是以后我们立足的根本。”姚苏芸缓缓说道。去了一趟湘云楼,姚苏芸心中便也萌生了自已做生意的念头,谁说女子不如男,那满娘不也将湘云楼的生意做的红火,既然想要自已涉猎,那看账,就是自已必须掌握好的一门技能。

小荷走近了些,才发现上面竟然是府中的账簿,“小姐,老爷让你管账了?”小荷惊奇的说道。

“是,父亲同意了。”

“那是不是咱们以后就可以吃上老些好东西了。”小荷眼巴巴的看着姚苏芸,看着她那懵懂的脸,姚苏芸不禁的笑了出来。

“是是是。”她宠溺的回答着。但小荷的话,无疑是给了她些许的提醒,就算管着府中的账房,那也是姚家的东西,自已总该有些钱财傍身,若想要改变自已的未来,钱财可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姚苏芸的视线转移到了床底下的那枚箱子中,她起身缓缓走近,将那枚箱子抽了出来,拿起里头的一枚珠钗,和一只竹编的蜻蜓。这里面多多少少都是萧刻从认识自已开始这些年送来的礼物,虽不是价值连城,但也始终值得些钱。

“小荷,这些东西,你找个时间,找个当铺当了。”姚苏芸将手中的那枚珠钗重新放回箱中。

“为什么啊小姐。”小荷疑惑的看着她,这些东西虽然平日里没看过姚苏芸用过,但好歹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这随便的当了着实可惜。

“照办便是。”姚苏芸站起身来,将那只竹蜻蜓放进了梳妆台上的匣子内。这些当下来,虽然没有很多,但至少在急需用钱之时,还能派的上用场。至于要改变自已的人生,后面还得好好想想,投入些什么生计才好。

“知道了。”小荷应声道,随后蹲下身去,将那箱子关好。“小姐,你还要去哪。”看着姚苏芸朝外头走去的身影,小荷追问道。

“我去找父亲。”姚苏芸回答着,随后离开了房内。

天还未亮,姚苏芸便站在院前,等候着姚敬。往日里这个时辰,他们还在睡梦中,姚敬则早已离家去上早朝,今日也不例外,只见姚敬整理着官服,快步的朝大门走来。

“父亲。”姚苏芸恭敬的行了一礼。

“芸儿?你这个时辰在此作甚?”姚敬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姚苏芸,看起来,像是一宿没睡的样子。

“父亲,女儿有一事相商。”

“何事?”

“女儿看了一夜的账簿,有些账目还带着些许的疑问,想着到商行内亲自学习学习,只不过需要得到父亲的首肯。”姚苏芸说着。

姚敬沉思,这会他也终于明白了昨日陆楚缨说那话的意思。他说这姚苏芸总归是要放出去的,不由的感慨道料事如神。“也罢,你想去,便去吧。只管低调行事便可。”

“多谢父亲。”姚苏芸的脸上扬起了淡淡的笑意。随着姚敬离开的步伐,姚苏芸又一次叫住了他。“父亲,还有一事。”

“嗯?”姚敬转过身来,这个往日对自已从无要求的女儿,今日的事情怎会如此之多。“你说。”

“女儿倘若忙起,估计无暇分身。母亲那边的请安,可否免了?”姚苏芸试探性的问道。

“嗯,说来也是,这早晚请安,也着实麻烦。既然要免就都免了吧。”姚敬大手一挥,这府内的请安小事在他看来,本来就是多此一举,免了也好。“还有事吗?”

看着眼前的姚敬,姚苏芸的心底竟涌起一股陌生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前世的自已从未向这位父亲提出过任何要求吧。唯独那次......“没事了。父亲慢走。”

姚敬微微点头,随后步履匆匆地朝着门外走去。门口的马车早已恭候多时,只见他迅速登上马车,如箭一般飞驰而去。

“父亲,我不愿做妾!”姚苏芸跪倒在姚敬身前,声泪俱下。皆是因为刚收到的消息,齐王不计前嫌,愿将姚家大小姐妹一并纳入府中。可就算进不去王府,她也实在不愿做那永远低人一等的小妾。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还好意思说,王爷愿意纳你为妾已经是不甚荣幸,难道你真不怕一辈子嫁不出去吗?”姚敬涨红了脸,对着姚苏芸怒斥道。

“女儿没有,难道父亲你也听信了外面的传言吗?”姚苏芸试图为自已辩驳些什么。

“好了姐姐,父亲信不信不重要,这流言都传进宫里去了,你这王妃之位是着实坐不得了。若非如此,这要是被王府退了婚,那尚书府的脸,可就真的丢大了。”一侧的姚若华嘲讽的说道。“被皇家退了婚的人,以后谁家儿郎还敢娶进府中,就算你不为自已考虑,你也得为妹妹思量啊,咱们家可不止你一个女眷。”

姚苏芸怒目圆睁的看着面前的姚若华,她还是那般的居高临下,这一切,不都是拜她所赐吗!

“父亲......”姚苏芸还想说些什么,只见姚敬淡淡的叹了口气,“芸儿,你要知道,去王府已经是你最好的归宿,虽是侍妾格格,但若华做了王妃也必定不会亏待了你。若华说的对,你就算不为自已考虑,也要为你妹妹考虑吧。”

是啊,侍妾格格,连妾室都算不上的卑贱身份。

“女儿宁愿出家。”这是姚苏芸第一次在姚敬面前失态,说出忤逆他的言语。若非姚若华的设计,让自已在那山林之中被困住那么些天,又大肆宣扬甚至还命人跑到官府报了失踪案,自已又何苦被流言蜚语困扰至今。一女子,夜不归宿,无论有没有发生什么,在世人眼中,皆已是不清不白,百口莫辩!

“放肆!”姚敬终是忍不住的将手中的茶盏摔了出去。“难道你是要我抗旨,要全家给你陪葬不成!到今日这般田地,姚府的脸早就被你丢光了!”

“父亲!”姚苏芸再次喊道。

“来人,把大小姐带回去,好生看着,大婚之前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唯你们是问!”姚敬对这下人大吼了一句,接着,姚苏芸便瘫软在了地上,任由这两人将她带走。她忘不掉,那时候张洵和姚若华脸上那掩盖不住的笑意......

在姚敬的眼中,事实如何,早已不重要,只有姚家的脸面和仕途,才是重中之重!

“父亲,但愿您真有改变。”思绪渐渐被拉回,姚苏芸看着早已被关上的大门,长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