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是我们府中的压箱底现银,老爷说,以防万一,备着应急。”穿过一排排架子,终于看到了藏匿在后方的几口大箱,上面贴着不同颜色的封条,宛如沉睡的巨兽,至今从未被唤醒。
“黄色封条下的银钱,是专门为赈济百姓准备的。”接着又指向另外一处的箱子,“这些则是老爷的私产。”
“那姚若枫为城外百姓施粥的银钱,才是从这支出的?”姚苏芸好奇的问道。
“那是少爷自掏腰包的钱,与府中并无关联。”徐福解释道。
姚若枫,看起来生活节俭,没想到把自已的钱用在了这种地方,此时,姚苏芸心中不禁对他生出几分钦佩。“那这几口箱子呢。”
“这几口箱子里的钱财,老爷不曾交代,只是告知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使用。”
“知道了。”看了这么多,姚苏芸也没见到什么真正意义上跟府中有关的东西,疑惑道:“那我们每月发放的月例和府中采买的款项,又放在何处?”
“这部分钱财,都存放在城中的钱氏钱庄,每月由我存取,大小支出均记录在案,月底再呈交老爷夫人过目。”
钱氏钱庄?这个熟悉的名字,印象中,钱氏原本是个不起眼的小钱庄,而后来,却发展成了京中第一钱庄,背后的靠山听说还是朝廷里的人,幕后的老板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小姐?”
徐福的声音将姚苏芸的意识拉回了现实。“那府中的账簿,我能学着看吗?”
“当然,这个老爷也交代了,晚些我便送去房中给您。”
“我直接随您去账房吧。”姚苏芸直截了当的说道。小时候,总是跟着婆婆上镇上做买卖,关于着记账的功夫自已还是略知一二。现在,她倒是真想了解了解,这大户人家的账本,是如何记的。
“这......”自古,也没见女子进账房的规矩,只不过,既然姚敬发话了让姚苏芸看账,许是同意的吧。“行吧,那您随我来。”
走出库房,徐福来回的确保了锁被安稳的锁上,才放下心来,随后又将那枚钥匙用一方红布包裹住,小心翼翼的放入袖中。“小姐,请随我来。”
要去账房,需要先经过姚敬的书房前,只见姚敬正和一人在院落中畅谈,姚苏芸站住了脚。“父亲今天有客人?”
“是的,来了估计有一会了。”徐福解释道,随后便催促着姚苏芸离开。书房这种地方,他可不敢在这待上太久。姚苏芸却好似双脚生了根一般,站在了原地,注视这前方端坐着的那一袭青色的长袍,是一个倍感熟悉的背影。许是徐福的催促声打扰了里头,姚敬的眼神才往院外这边投来。“芸儿?”
“老爷。”徐福看到了姚敬,马上弯下了腰,许是怕姚敬迁怒于他。
“你们怎么在这。”姚敬再一次问道。
“不怪徐管家,他正带女儿去账房,是女儿正好看着父亲有客人在,一时不知是否该进去打个招呼。”姚苏芸替身侧的徐福解释道。
“快来快来。”姚敬站起身来,招呼着姚苏芸过去。
姚苏芸轻盈地迈步向前,视线落在姚敬身边那人的身上。但见对方稳稳当当坐着,竟然毫无要起身相迎之意。姚苏芸不禁暗自思忖起来:此人究竟是何来头?年纪轻轻怎会如此大的排场?
正思量间,只听姚敬开口说道:“三殿下,这便是小女。芸儿,还不赶快给三殿下行礼问安!”说话时,姚敬的目光频频扫向姚苏芸,其中满含催促之意。
三皇子殿下?他什么时候回到京城的呢?姚苏芸心头一震,关于这位三皇子的传言她也有所耳闻,据说其备受冷落,一直在皇陵为先皇守灵。可如今……“臣女拜见三殿下。”姚苏芸不敢怠慢,赶忙恭恭敬敬地屈膝施礼。
“姚大小姐,别来无恙啊。”那名男子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动作优雅而从容,随后慢慢抬头,朝着姚苏芸所在的方向望去。依然是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眸,然而此刻相较于之前在后院与茶馆偶遇之时,更多了一分犀利之色。
“怎么......”姚苏芸看着眼前那副面孔睁大了瞳孔却碍于姚敬在一侧,不敢将那句‘怎么是你’宣之于口。
先前,她只觉着,此人甚是眼熟,却从未将他和那传闻中的“三殿下”联系到一起。不过这也怪不得自已,前世,两人也只是偶然间撞见过几面。他还帮着自已解了几次围,只是,这三殿下后来......那夜血雨腥风的场面再次涌入姚苏芸的脑海之中。
来不及多想,姚敬略带疑虑的语气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哦?殿下跟小女,认识?”
“哪里有幸与小姐相识,不过是先前在贵府中远远一见罢了。”那人平静的说着。而姚苏芸却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了起来,此人贵为皇子,先前却是那副小人模样,和印象之中的人可是大相径庭,现如今,连扯谎也是信手拈来。只见他这才缓慢的站起身来,对着姚苏芸恭敬的回了一礼,“陆楚缨”。
姚苏芸瞪大双眼,细细的看着眼前之人。突然间,一句话毫无征兆地闯进了姚苏芸的脑海:“若有来日,楚缨必定报答大娘相救之恩。”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让姚苏芸瞬间想起了一段被深埋在记忆深处的往事。那是曾经她和母亲在乡下救下的一人。
那时,自已尚且年幼,她正在河边嬉戏玩耍时,偶然间发现了一个昏倒在地的男孩。善良的母亲毫不犹豫地将他带回家里,并悉心照料了数日。而那个男孩,也渐渐成为了她为数不多的玩伴之一。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男孩的家人便找上门来,将他接走了。从此以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彼此,甚至连对方来自何处都一无所知。如果不是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姚苏芸恐怕早已将这段回忆忘却。
不,也许并不是他,毕竟天下间同名同姓之人比比皆是,这只不过是个巧合罢了。她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眼前这位身份显赫的三殿下,竟会与当年那个穷困潦倒的小男孩扯上关系。更别提殿下怎么可能会涉足到她那样偏远贫瘠之地呢?
姚苏芸回过神来,转向了一侧姚敬,“父亲,女儿还要赶着去账房,便先失陪了。”
“去吧。”姚敬对着空气挥了挥手。
“臣女告退。”姚苏芸又一次对陆楚缨行了一礼,便快步的向院外走去。空气似乎凝重了起来,姚苏芸感到了无比的压抑,阵阵疑惑困扰心头。
“姚尚书,动作真快呢。”陆楚缨收起了眼神,嘴角扬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又一次慵懒的拿起桌上的茶盏。
姚敬不明白,自从这位三殿下回了京,便一直在暗中帮衬着自已,为他出谋划策,以至于自已能如此平步青云,先前,他猜想过,是否他是生了夺嫡之心,想将自已拉入自已一派,可他却过于安逸,从不干涉朝堂之事,每日留恋于茶馆画廊之间,直到前阵子,这陆楚缨竟向自已提议了由姚苏芸掌家之事......总之,眼前之人,实难看透,葫芦里又是再卖什么药呢。
“您自有您的道理。臣不敢懈怠。”姚敬心中清楚,自从自已接受了陆楚缨第一次帮助,两人便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无论陆楚缨是否真有夺嫡之心,未来如何,自已也早已是脱不了干系。
“这姚大小姐,绝非池中之物,与其困在内宅不如就让她做那脱笼的野兽,来日对姚尚书必有帮助。”陆楚缨把玩着手上的茶盏,似乎早已看透了一切。
“只是,毕竟芸儿是个女儿身,这传出去......”能考虑到这个,姚敬也并非对着女儿全然无心。只不过更多的是怕影响了尚书府的名声吧。
“放心好了。关于安危问题,我的人定会护她周全,不让尚书府落人口舌。”
“如此便好。”听着陆楚缨的话,姚敬悬着的心也稍微的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