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胜匆匆回府,下了马往府里的院子赶,恰好瞧见几名太医拎着药箱出来,赶忙上前询问:“贱内伤势如何?”

“国公爷。”

一名太医抬手引着东宫圣道旁边,小声说:“您是上过战场的人,虽说寻常的马匹不得战马,可人若是被马踩一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国公夫人身子本就比寻常人弱些,我等虽然开了药,但是这……骨头断了几根,肿的也很厉害这……这,情况不太好…”

“踩?”他闻言,赶忙追问:“踩的何处啊?”

那太医指着自已肩膀腋下的位置:“踩的就是这个位置,踩到了手臂还有肋骨。”

“如何被踩的?”

太医摇摇头:“这个下官不清楚,国公爷,您还是问问国公夫人身边的侍女吧……我等告辞了,先告辞了。”

东宫胜僵在原地,太医三三两两走的飞快。

他缓了好一会儿,轻轻走入屋中,就见东宫狼和叶飞几人都守在床边,隐隐约约间,屋中弥漫着血腥气和药味,那是他在战场上最熟悉不过的。

几人闻声回头,齐齐朝他行礼。

“师父。”

“爹。”

他看着一群晚辈红着眼,点点头,几人也不多言,只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他走上前,看着帐帘之内妻子惨白的脸,不自觉轻轻抬手波起帐帘,就瞧见她即使是晕厥,可依旧皱着眉,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疼痛。

他垂手将帐帘放下,缓步出了屋,就见妻子的侍女早已在不远处等候,脸上有些许淤青,右手绑的跟粽子似的。

他招了招手,等人过来时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侍女含着泪,声音哽咽:“回老爷的话,前些日夫人受邀要去刑部尚书家赴宴,今日和户部尚书夫人到刑部尚书家做客,回的时候顺道与兵部左侍郎夫人和鸿胪寺卿夫人一车,几人聊着聊着又改道去寺庙上香,那曾想到了寺庙外,刚下马车,路还没走几步,就被惊了的马撞倒…。”

她沉默片刻:“夫人,当时就是被那惊的立起来的马踹了一脚,这才伤纵至此……老爷,奴婢没有照顾好夫人,请老爷责罚……”

“谁的马?”

“刑部右侍郎家大公子的马。”侍女小心翼翼地说:“见撞了人……那人便跑了…”

“……”他沉默片刻,只是说:“知道了,下去吧。”

见东宫胜沉着脸,侍女哪还敢多待,只慌不择路离开。

……

“老爷回来了!”

刑部右侍郎宅子内,刑部侍郎夫人听闻自家夫君回来了,赶忙出去将人迎了进来,关上门痛心疾首道:“老爷,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

劳累了一日的刑部右侍郎靠着太师椅,叹息一声,阴阳怪气:“那小孽障又闯祸了是不是?闯祸了就闯祸了,有你和老太太,还有我什么事儿?我是管不得你们……”

倒也不怪他这般漫不经心,只因那小畜生是他膝下唯一男嗣,是以他这当父亲的也是管不得,骂不得,说不得。

虽每每孩子犯错之时他总想管教一二,可枕边人还有上头的老太太总是寸步不让,但凡他训斥儿子两句,她们都要联合起来,声泪俱下,一个骂他不孝,一个骂他狠心。

那小畜生原先还怕着他点,可架不住身后有靠山,反倒增长了他的嚣张气焰,越发胡作非为,以至于这几年他已管不得他了。

况且这孩子闯祸早已不是一次两次,而他能做的便是口头教育一二,继续等待着下一次为他收拾烂摊子。

见自家夫君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样子,她忍无可忍:“这次真是大事,你儿子骑马在路上将人撞了!”

“呵,每次都这样。”

刑部右侍郎不以为意,下一刻就被妻子拽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吼:“撞人了,你儿子撞人了,撞的是宁国公夫人!”

“宁国公夫人?”

右侍郎大惊失色:“你说的是宁国公夫人?”

“是啊,咋办啊?”右侍郎夫人满眼哀求:“你快想想办法,那可是咱唯一的儿子!”

“宁国公夫人……”

“对呀,夫君怎么办?”

“国公夫人伤的重不重?”

“唉呀,你怎么还关心旁人了?赶紧把这事了了,夫君,你快想想办法……”

“把这事了了?……”刑部右侍郎气急败坏,神色慌张:“怎么办?我他娘哪里知道怎么办!叫你们好好管好好管就是不好好管!现在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却来问我怎么办?”

右侍郎夫人极尽讨好:“好好好,都是他的错,都是他这小畜生的错,你消消气,你消消气,快快快想想办法把这事儿了了去,往后你要训他我绝不阻拦,绝不阻拦!”

“你每一次都这么说!”他指着她急红了眼,手都在抖。

宁国公是开国功臣,有着世袭罔替的爵位,挂着一品太子太师的头衔,还是先皇亲封的托孤众臣之一,手里还捏着默隐司,那是独立于大理寺和刑部以外只听皇室调派的官。

他睚眦必报,讲起理来是真讲理,掀了桌子是真残暴。

西边那位姓赖的莽夫与他马首是瞻,明着效忠朝廷,实则效忠的是他,怕是他让他立刻起兵造反也会毫不犹豫。

宁国公夫人东宫李氏,更是先皇祖母身边的人,兄长是如今御史大夫李大人,便是当朝长公主见了都要礼让三分,手段更是了得,带着两个孩子把当年还是将军的宁国公勾的没了魂,即使多年无子,宁国公这些年也没纳过妾,还将同母异父的儿女视如已出。

这几年宁国公夫人身子好了些,天知道宁国公有多欢喜,忙工务勤快的很,料理完手上事就回家去陪那眼中西施,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真真羡煞许多大户人家的夫妻。

一双儿女,几个徒弟,个个都是好苗子,无论是科举还是投军,亦或做些别的,家族往后的繁盛都指日可待。

这样的家世,多少人巴结都巴结不上,天杀的他家小畜生却是江忍死死得罪了去。

他真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