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吗?”
“嗯。”
她走进来,反手将门关上,背靠在墙面朝他勾勾手指头:“要不你过来仔细看看?”
“七七。”他听话地走到她面前,嗅到了更浓郁的花香。
“为什么来帝都?”
“想见你就来了。”他的唇贴上她的侧脸,“找借口也是一件很费神的事情,我才知道撒谎这么麻烦。”
“那你可以不来。”
“不可以。”
谢定澜这人看起来温良恭俭让,实际上发狠的时候,眼睛会红,素来保养得很好的肌肉在睡衣下凸起,被陆绮媛抓出两道血痕也不吭声。
他只在某些动情的时刻,发出让人耳热的闷哼。
陆绮媛又爱招惹他,看着他鲜红欲滴的耳朵就觉得很满意。
第二天一早她就醒了,这很不对劲,往常她的生物钟至少都要睡到将近中午,现在天才蒙蒙亮,谢定澜都还没醒,她就先醒了。
头昏昏沉沉的,像是有人往脑子里塞了一团雾气,看不清,也理不清思绪,关节的酸痛也很不正常。
她难受地将手从谢定澜的怀里挣出来,按在自已的额头上,似乎温度正常。
谢定澜被她的动作弄醒了,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刚睡醒的沙哑声音在耳畔响起:“怎么了宝宝。”
“我……难受。”
“嗯?”
他探了她额温,眼睛睁开:“七七,你在发烧。”
“嗯?”
她自已都感觉不到,怎么会发烧呢?
他开了一盏灯,略暗的环境里看清了她脸颊就像是在她颔角藏着一个小小的鹌鹑蛋,鼓鼓的。
她迷迷糊糊地用手指碰了碰那一块,反射性地冒出了眼泪,闷哼一声。
“是不是牙疼?”
“嗯。”她刚打开嘴,肌肉牵扯之下,左边的脸疼得麻痹了,舌头也不听使唤,含糊地说,“疼……”
無錯書吧“应该是智齿发炎了,我带你去医院。”
她立刻摇头,含糊地说:“消炎药。”
“不行,很严重,你在发烧。”
她重新将脸埋回了他怀里,一副负隅顽抗的样子,宁可疼也不想去医院拔牙。
“听话,及时检查,如果有……”
“智齿,消炎就好了。”
“可是你现在在发烧,我陪你一起在医院治疗,可以吗?”谢定澜将她的头发拨开,露出半张圆乎乎的脸,像蜡笔小新。
“都说了不去。”她很不满意,眼睛都不睁开,“如果去医院,家里肯定会知道,祁辛会过来的。”
谢定澜不知道“祁辛”是谁,但大概猜到是陆家的人,手指略缩了片刻。
“我只要吃一点消炎药就好了。”
谢定澜拿手机去给助理发了信息,让他请位家庭医师过来。
信息发完,手机放在床头,他低头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生病的陆绮媛总是特别乖顺听话,疼得轻轻地吸鼻子,将头埋进他臂弯里。
他低低地叹气:“之前也是这颗牙疼是不是?很多年了,如果总是这样,不如拔掉……”
“不要。”
她态度很坚定,只愿意治标。
“那先睡觉,如果回到沪城还是没有好,我们就把它拔掉。”
她突然鼻酸,捂着自已疼得几乎酸软的那边脸,僵硬地拒绝他:“我不要,咳咳。”
“长痛不如短痛。”
“你根本不懂。”
某种程度上,谢定澜也是她舍不得拔掉的一颗智齿,阵痛、酸涩却无法下定决心舍弃。
“七七……”他将她拥进怀里,将她的眼泪擦在自已肩头,“痛的话可以掐我,不要忍着。”
她拽着他的衣角,小声地呜咽着,瘦弱的脊背轻轻颤抖。
等到呜咽声渐渐小,换成平缓的呼吸,谢定澜低头看她已经趴在自已肩头睡着了,脸颊还是肿着,眼睫上还留着未干的泪珠,像是一只幼鸟依偎在他臂弯里。
谢定澜似乎能读懂她情绪的崩溃,也是在这一刻,发现自已根本不是在饮鸩止渴。
对她的渴望,根本无法消减。
家庭医生来得及时,通过他在微信里提供的症状和禁忌,带了一些药物,刚好可以用上,及时给她输液。
医生说这个季节流感横行,陆绮媛昨天又吹了风,抵抗力变差让病毒有了可乘之机,智齿发炎也是抵抗力下降之后的并发症。
偏偏陆绮媛对先锋类药品过敏,只能徐徐图之,一时半会消不下去。
药物里有催眠的成分,陆绮媛就醒了一会儿,又睡了。
谢定澜这次来出差是为了和苏家沟通关于天海湾二号的项目,原本是要去玺润大厦拜访,可陆绮媛现在的样子,他不放心离开,于是让纪复谦一个人去了。
不久,苏承瑾就打了电话过来:“你怎么回事儿?到了京北还不亲自来一趟?”
“我……肺炎感染了,怕传染。”
“真的?”
“嗯,现在医生还在我房里,你来看看?”
苏承瑾也不觉得谢定澜是个会扯谎的人,信了:“家里那边我替你解释,下次你还是自已来一趟。”
“嗯,谢谢。”
他身后的大床上,陆绮媛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找他:“谢定澜……”
苏承瑾耳朵很尖,立刻问:“谁?你那边有女人?”
谢定澜张了张嘴,回头握住了陆绮媛伸出来的手,低声回答对面:“是。”
“看来当不成你大舅子了。”
“嗯。”
“你明知道两家在商量联姻,如果我妹妹嫁给你哥哥,那我们就不是盟友了。”苏承瑾的声音很沉,暗含警告。
“你舍得将你妹妹嫁给谢定尧吗?”
苏承瑾默了。
“我们可以只是盟友,比起姻亲,更坚固的关系。”
“你家里会同意这件事吗?”苏承瑾告诉他,“我看你爸,就差让你们也趁着爷爷的大寿订婚了。”
“我不会结婚。”
陆绮媛的眼睛睁开了,微微拽了一下他的手指。
谢定澜将手探到她额头,眉头紧蹙,对那头的人说:“我还有点不舒服,承瑾,我们下次再聊。”
“好。”
陆绮媛听到了苏承瑾说的“联姻”,也听到了谢定澜的拒绝,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你再冷硬一点,就连太子爷也要得罪了。”
“早点说清楚,总好过他们一切落定了再推翻。”
“你爷爷那边……”
“都生病了,还操心这些?”谢定澜将床头的药盒拿过来,仔细分辨上面医生标注的字,“你感染了流感,加上智齿发炎,又不能用特效药,需要好好养着。”
“我是感觉这几天嗓子不舒服,没想到是流感。”
“我让酒店送了些清淡的补品,你先吃一点,再把药吃了。”
她捂着自已的脸颊:“我想吃你做的,鸡丝粥。”
“晚一点给你做。”
“嗯。”
她因为发烧,头昏脑胀,乳酸囤积在关节,起个身都觉得腰疼,疲软地靠着床头,等着谢定澜“伺候”。
床边的桌子和餐点都是他拿过来的,她举着自已在输液的手,示意他喂自已。
他从善如流地将鸡汤拿起来,仔细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你不是来出差的吗?”
“嗯。”
“怎么不去上班?”
“你这样,我怎么安心上班?”
她胃口不佳,吃完觉得身子暖和了一些,拿起手机回复信息。
工作信息倒是不多,领队和教练带着大家在练习室一切安好,其他信息最多的是贺宴勋在京北的群里和大家聊赛车和手表,很轻松地约了个局。
还有要来看决赛的,陆启昭在群里发了一句,算得上一呼百应,陆绮媛都怀疑自已手里的票会不够。
她现在这个样子,也去不了现场了。
索性让夏天把自已的票都给祁辛带去给陆启昭,特地和祁辛说了要给贺宴勋一张票。
不知道是不是祁辛说漏嘴,或者任律自已来找她,傍晚居然打电话过来说自已在酒店楼下。
陆绮媛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你在……”
“我在华臻楼下。”
“有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
“我知道谢定澜也在华臻。”
她睁开眼,看到为了不打扰自已,开着房门坐在客厅里办公的谢定澜,他似乎也有所感应,抬起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祁辛说你打电话的声音听起来不对劲,刚好我在陆家探望陆爷爷,他让我接你去医院休养。”
陆绮媛张了张嘴:“我不……”
“你听起来确实很不舒服。”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你要让家里人亲自来医院找你吗?”
“你卑鄙!”
陆绮媛气得一口气吸不上来,重重地咳嗽起来,连肺都跟着在颤抖,像是要把气管咳出来。
谢定澜倒了一杯水进来,用杯子换走了她的手机,仍在一遍遍为她顺气,但是接起了那通电话。
“是我。”
任律在那边低低地笑了一声,像是自嘲:“你果然在。”
“她现在需要休息。”
“她需要去医院,你知不知道她从小身体不好,对很多药品都过敏?你扣着她在酒店能治好吗?”
陆绮媛伸手想来抢自已的手机,被谢定澜躲开了。
“我会照顾好她,你的关心超出朋友范畴了。”
任律冷笑,提高了音量:“圈圈,奶奶让我送你去医院治疗,到时候你哥也会过来,你确定要留在他这里吗?”
“任律!”陆绮媛夺回手机,苍白的脸因为染上怒色泛起红云,眼角都逼红了,“谁让你管我的事儿了?”
“我是为你好。”
“我不需要你管我!”
“圈圈,你要让家里担心吗?”
任律拿捏的是陆绮媛的死穴,“担心”两个字落得很重。
“让祁辛在楼下等我,我不要看到你,否则……”陆绮媛快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却找不到任律的软肋在哪里。
任律平静地告诉她:“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出院。”
“滚!”
陆绮媛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挂断电话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祁辛打了个电话,没想到祁辛也是站在任律那一边,让她安心养病。
祁辛不知道谢定澜的存在,问她是不是在房间里,要不要收拾东西。
陆绮媛气得头更晕了,挂了电话之后将脸埋进膝盖里,恼怒地蹬腿将被子全踢了下去。
谢定澜耐心地扯过了被子裹住她:“家庭医生的设备的确没有那么全面,你在医院安心养病,我等你一起回沪城。”
“我不想去!”
她浑身逆鳞都冒了出来,如果任律在她面前,恐怕她已经要出手揍他了。
“七七,再等一等。”他攥住她的手,慢慢抱住她,“再等一等,我会想办法处理好长辈之间的恩怨,不让你再为难。”
她太阳穴突突地猛跳,刚褪下的温度似乎又伴随肝火烧了起来。
“任律马上要外放去沪城,沪城市长秘书,你知道他能给你使多少绊子吗?”她攥紧拳头,“他就是故意的……”
“不怕,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他就算再厉害来了沪城也要低一低头。”他语气轻松,“真感人,你现在还在担心我。”
“谢定澜,我不想让别人陪我。”她提起头来,红着眼揪他的衣摆,“我只想让你在我旁边待着。”
“我会在京北待着,等你好了再带你回沪城。”
他打算替她去楼下的房间里拿些换洗的衣物,陆绮媛说家里肯定已经准备好了,让他送自已进电梯就行。
谢定澜陪她进了电梯,绵软无力的陆绮媛撑着扶手,没有和谢定澜贴近,等着电梯到达一楼,都没有说话。
在7楼时电梯停了停,门缓缓打开,看到了QYG的那群年轻队员。
“哇,七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白得我差点没认出来!”
“你男朋友都跟到京北来啦?真夸张,全方位虐狗吗?”
“七姐你现在这么柔弱了吗?”
陆绮媛心情不佳,对着几个人翻白眼,又往人群后面躲了躲,彻底地靠在了谢定澜身上。
电梯一下到了一楼,外圈的年轻人热热闹闹地往外走,陆绮媛勉强地站直了身子,朝着大厅里的祁辛走去。
坐在沙发上的任律若有所感地回头,目光绕过陆绮媛,平静而冷漠地刺向了电梯里的谢定澜。
谢定澜手插口袋里,古井无波的眼神和他对上,空气中无声的火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