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姗看破不说破的反应在陆绮媛意料之中，援引案例也是劝她“回头是岸”，偏偏她一副没听懂的模样，弄得明姗也无可奈何。
“媛小姐，陆总叫您过去。”祁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背后，健硕的身材挡住了吊灯的光，满桌都回头去看他。
祁辛的父亲是陆家的司机，为陆家老太太开了半辈子车了。祁辛算是跟着陆绮媛长大，从国外留学归来后成了陆绮媛的在京北的私人助理，替她打理资产。
明姗开玩笑说祁辛是她的“带刀侍卫”。
陆绮媛往陆志远的方向望一眼，扭头去问祁辛：“怎么了？”
祁辛表情真就像电视剧里城门楼子上戳着把红缨枪的禁卫军，无声地摇头。
“知道了，我就过去了。”
祁辛点头致意之后便又离开了。
先前八卦别人家事的李小姐掩唇问：“那是谁呀？身材比锦绣城的男模还好，陆小姐的私藏？”
“祁辛啊，”知情人士给初来乍到的人科普，“陆家司机的儿子，现在是绮媛的……私人助理。”
李小姐有些口无遮拦，自以为机灵地重复：“私人助理呀。”
“怎么？你是请不起吗？”陆绮媛已经站起了身，略带不爽地瞥了她一眼，“要不要我替你请？”
“没，就是……祁助理挺尽职尽责的。”
陆绮媛看着对方悻悻的样子，心下轻嗤，也没告辞就离席了。
李小姐为难地看看她的背影，又有些求助似的看向孙明姗：“媛小姐她……生气了吗？”
“哦，没事。”孙明姗晃着杯子里的酒，“她最近顾不上这个。”
陆启昭停下和孙瑞霖的对话，扭头问她：“最近她心思在哪儿呢？”
“啊？”孙明姗立刻找回了自已的脑子，重重地咳嗽了两下，“可能……可能是总决赛吧，不是过两天就是总决赛了吗？”
“哦。”
“哥，我们去现场吧？让圈圈给我们留几张票。”孙明姗找了个特别好的理由，“听说这次开场是沈南桑，我刚好是她粉丝。”
“沈南桑啊～”孙瑞霖突然变得阴阳怪气起来，特别拖长了语调和看着陆启昭，“去吗？陆三哥？”
“去啊，怎么不去，当然要去。”
孙明姗摸不着头脑，但也暗自松了口气，收回目光时特地留意了陆绮媛那边的动向。
陆绮媛正听着陆志远介绍自已左手侧的两个人，脸上挂着仅限于礼貌的微笑。
这是又在装乖了。
陆绮媛端庄的时候也是挺端庄的。
面带微笑地听老爸介绍这位是贺家的长子贺宴勋，随着他爸一起从南方升迁到京北，也是从伦敦留学回来的。
“说不定之前在伦敦的时候你们就见过。”陆志远笑着说。
贺宴勋笑答：“陆小姐在伦敦呆了多久？”
“四年。”陆绮媛已经不动声色地将这位贺少爷打量了一遍，与旁人别无二致的西装，浓眉大眼却不让人觉得粗糙鲁莽，只是英气硬朗。
“说不定我们在伦敦有共同朋友。”
这话说得没有根据，但贺宴勋又不像会信口胡诌的模样。陆绮媛只好先客客气气地接话：“留学圈子不大，说不定是见过。”
贺宴勋说：“听说陆小姐还有一个电竞俱乐部，我也喜欢打游戏，有机会切磋切磋？”
“她倒是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打游戏。”陆志远宠女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毫不掩饰，“听说还是那个俱乐部是进决赛了，她才肯赏光回一趟京北。”
周边有人恭维：“陆总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在各行各业都能开花。”
“是啊，全球总决赛可是精英荟萃，看来陆小姐是将俱乐部打理得很好啊。”
“决赛什么时候？要是凑巧，我们都想去凑凑热闹。”
贺宴勋说：“不知道我能不能也去凑个热闹？”
陆绮媛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若是得空，我来安排门票。”
陆志远满意地点点头：“好，你们年轻人，多接触。”
话已至此，陆绮媛是真的非要带上贺宴勋不可了。
这场见面，双方家长的用意周边的人都看得出来，陆绮媛也不是傻子，只是不能当众扫了自家老爸和客人的面子。
贺家是升迁入京的，初到京北，是该拉拢的，陆绮媛不会不懂事地耍小性子。
于是陆绮媛拿她哥当挡箭牌：“俱乐部其实是我哥买的，拿门票这事儿，他比我说话管用，待会儿我去问问。”
贺宴勋略微垂眼，多层眼皮无端让陆绮媛走神，想到了书上那种层页岩。
陆绮媛状似无意地侧过脸和路过的人打招呼，实则给远处的陆启昭使了眼色。
两兄妹的心眼子都多。
陆志远说：“怎么？沪城还有人敢欺负你？”
“没呀，怎么会呢。”陆绮媛又笑着把脸转回去，“我这不是习惯了嘛，而且这样我就能分得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了嘛，免得浮云遮眼。”
贺父说：“绮媛说得很是，现在年轻人多浮躁，像绮媛这样静得下心来自已去沉淀的也不多了。”
说话间，陆启昭已经到了她身后，叫了一声“爸”，尔后和贺父道：“贺叔叔，还没来得及和您道一句恭喜。”
“哈哈哈，都是为人民服务，升不升迁的倒是次要。”
“哥哥。”
她叫出口之后明显看到她哥眉头皱起来了——怪就怪每次她叫“哥哥”都没什么好事。
陆启昭视线扫到陆绮媛身上，看得她心里发麻。
不会是明姗说漏嘴了吧？
她哥实在是有点太聪明了，她是真的有点怕。
“这位是贺叔叔的儿子，贺宴勋。”她稳住情绪，向陆启昭介绍，“他对决赛感兴趣，正好他刚到京北，要不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去看决赛，也让贺少和大家认识认识。”
一群人去，总好过她和贺宴勋两个人一块。
陆启昭肩膀微不可察地耸了一下，想必是在心里冷笑。
“叫上瑞霖哥、思源哥，哦还有海燕姐她们，之前都没空离京，这回到家门口了，不能不给我赏脸吧？”
陆启昭点头：“行。”
“还是绮媛贴心，”贺父说，“来了京北你就和大家好好熟悉熟悉，联络感情。”
贺宴勋点头。
陆志远说：“你们年轻人去聊吧，记得加一加联系方式，之后多见一见。”
“知道了爸爸。”
陆绮媛挽着陆启昭往刚刚孙家兄妹在的地方走，没忘记对贺宴勋笑一笑，示意他先请。
孙瑞霖见到贺宴勋，倒是热情，聊起了之前在南边的一些见闻，大家氛围倒是很不错，聊得孙瑞霖把他拉进了京北的大群里。
这边兴致正好，连任律什么时候到的都没发现。
孙瑞霖看到他时，难得地尴尬了一秒：“阿律，刚要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贺家的贺宴勋。”
無錯書吧“之前和他爸在会议上见过了。”
很微妙的措辞，任律明明可以称呼“贺叔叔”，却非要给自已提一辈似的，弄得孙瑞霖都有了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贺宴勋也不恼：“听说过了，任秘书年轻有为，我爸让我多向你学习。”
“他确实是我们这辈最刻苦的了，平常人谁在这个年纪都爬到这位置了。”孙瑞霖有意缓和，“谁没被家里说过要多学学任律，从小就是个卷王。”
孙明姗问任律：“我记得你要外放了，是要去哪？”
“沪城。”
这回，喝水的陆绮媛彻底被呛到了，咳得陆启昭一脸嫌弃。
任律下意识地去拍她的背，却被离得更近的贺宴勋递纸巾的手无意间挡开。陆绮媛没去接纸巾，于是两个人的手都这么悬在空中。
音乐还在继续，外圈的交谈声不断，衣香鬓影，浮光交错，可这一小块区域的气氛彻底隔绝，越来越诡异了。
陆绮媛是咳了几秒之后才发现的，她扯着陆启昭的袖子，等着被救。
陆启昭接过了贺宴勋的纸巾塞进她手里，和任律对视一眼：“刚还在说去现场看决赛的事儿，你这周末有空吧？”
“嗯，不一定，要去做个考察。”任律的手收回去，神色自若地倒了一杯水递给陆绮媛。
这回她接了，强压着咳嗽喝了两口，总算顺下去。
“给你留张票，有空就来。”陆启昭把话题继续下去，“人多热闹，我在朗月订了庆功宴。”
“还没开赛呢，三哥这么有自信啊。”
“是啊，对手怎么也是老将了，给点尊重啊。”
“我可不是看比赛的，我听说是那个叫沈南桑的女明星开场，特地去看看本人长什么样儿。”
“借三哥的场子泡妞啊你小子？你泡到了记得给三哥一个大红包。”
陆绮媛感觉身边她哥的气场突然冷却，疑惑地看他：“有问题吗？”
“没，人多，你记得把票安排好。”
“哦……”
陆绮媛的手机震了震，她低头屏幕便自动解锁了，两条微信消息展开，都是来自“L”。
【L：图片】
【L：我到京北了。】
陆绮媛心虚地抬头，发现陆启昭正看着自已，庆幸自已没有给谢定澜备注全名。
陆启昭的表情是“早就猜到了”的讽刺。
“那个……我去趟洗手间。”
明姗立刻起身：“我和你一起。”
陆绮媛无奈地被明姗挽着手往洗手间走去。
到了无人的走廊，明姗立刻压低声音问她：“是我想的那个L吧？陆绮媛，你现在是胆子真大，这是国内，你也敢……”
“我……意志力薄弱，受不了美色攻击……”
“真没出息啊陆绮媛，你还跟我装不知情。”
“我这不是也怕嘛……”
明姗戳戳她额头：“我就一下没看住你，你这么快就被人哄着复合了，真是不计后果。”
“饮鸩止渴你懂吗？”
“你有那么渴吗？”
“渴死了。”
明姗无语地撤回了手指：“管不了你了，你一定把事情瞒好了，不然神仙难救。”
“帮我保密，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要是想说出来，刚就说了。”明姗顿一顿，“你本来不是挺有理智的，怎么回事儿？”
“他不讲武德，跟我卖惨了。”
谢定澜眼尾红红地盯着看，可怜巴巴的样子，谁受得了。
“早知道就应该给你多找几个男模，卖惨、卖乖的都有，哪个不比他手段多。”
“是我眼界狭窄了，下次我去涨长见识。”
明姗拿她真没办法了，连她要偷偷溜走都答应帮她打掩护，让陆绮媛顺利从宴会上脱身。
祁辛开车将她送回官方安排的战队酒店，本来话就少。
陆绮媛脱了高跟鞋在后座靠着，支着下巴发呆。
手机里，被屏蔽的那个群消息不断刷新，贺宴勋显然很受欢迎，见过面的没见过面的都开始跟他称兄道弟。
祁辛还在，她不能跟谢定澜打电话，也就发发信息。
他特地选了战队所在的酒店下榻，顶楼套房可以俯瞰整个帝都的夜景，玻璃窗上反射着他颀长的身影，穿着睡衣，嘴角含笑。
【七块钱：你要不把领口再扯低一点儿？】
【L：那是另外的价钱。】
也就是对着陆绮媛了，他好像被开发了另一套程序，藏在正儿八经的外壳之下。
祁辛把车停下来，询问：“我是把车停在这，还是先开回去？”
“嗯……开回去吧。”
“好。”
她嫌重新穿高跟鞋麻烦，踩着平时车上放着的一双拖鞋就走了。
刚下车就被京北的冷风吹得清醒了一些，方才微醺的酒劲也散了，后悔自已图省事儿，穿了双这么单薄的鞋子，不过几秒钟，脚背便通红。
加快速度进了大厅，暖风终于让自已缓过劲来。
恰好遇到了许纯和几位解说要出去宵夜。
看到陆绮媛这身打扮，大家眼中都浮现出一丝惊艳，许纯笑着说：“你现在活像个从宴会上逃跑的朱丽叶。”
还真被你说中了。
“你这是干嘛去了？”
“家里有点事回去了一趟。”
男解说想起来：“哦，你是京北人！我们正要去吃点宵夜，有什么推荐吗？”
“哦……有一家烧烤不错，我发给纯纯，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要不一起呀？”
“我……”手机又震了两次，像是某种催促，陆绮媛没忍住弯了弯嘴角，“你们先吃，我先走了。”
通向顶层的电梯很慢，她将刚刚披着的外套脱了下来挂在手臂上，被风吹乱的头发重新整理好，看到镜子里的自已终于满意地踏出了电梯。
谢定澜的房门没关，他就守在门口等着她，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轻易地被他的茱丽叶惊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