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辛的车就停在酒店门口,陆绮媛将今天家庭医生写的病历递给祁辛之后,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电梯。
谢定澜站姿挺拔,放在哪里都是鹤立鸡群,对她微微一笑,春风化雨。
“圈圈,奶奶还在家里等着知道你的检查结果。”
陆绮媛收回视线时还是恶狠狠地剜了任律一眼,不允许他和自已并排坐后座。
祁辛略为难,任律还是“善解人意”地坐上了副驾,似乎一如既往地顺从、纵容着她。
陆绮媛闷在车里,忍不住有些反胃,连着顺了好几下胸口。
任律听到了声音,扭回身复杂地看着她。
“再看,我挖了你眼珠子。”
他垂下目光,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你插手的余地。”
“圈圈,我是为了你好……”
她眼前发黑,忍不住要动怒反驳:“为了我好?那你去找你爷爷和爸爸,让他们大度一些,接受那边的示好,别让我夹在中间为难了行不行?”
任律靠回座椅,留给她一个坚决的背影:“你明明知道不可能。”
“你也明明知道,不可能。”
“既然不能是他,可以是贺宴勋,那我一定比贺宴勋做得好,我可以容忍你的脾气,也了解你的全部。”
陆绮媛在后视镜里看到了祁辛探究的目光,强压下了自已的脾气:“我不想跟你说这个。”
邱家的仁心医院在帝都有几家分院,陆绮媛从小到大的所有病历都收录在仁心的云端系统里,抽血做过检查之后,医生根据档案里的记录对症下药。
陆绮媛像是泄了力气,躺在病床上任由护士给自已扎针,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小心一点。”任律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护士嫌弃地说:“我们会小心的,不需要你提醒。”
祁辛在一旁说:“媛小姐需要休息,任秘书,你也去休息吧。”
“我就在……”
“咚咚。”
有人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板,陆绮媛眼睛眯了一条缝,看清了是她哥的好友,也是仁心医院的少东家邱思源。
“听说小公主病了?”邱思源视线扫过两人的脸色,以他的敏锐定然是可以发现两人气氛的诡异,语气调侃,“你这脸色比我家墙都白,冻的?”
陆绮媛小声叫了:“思源哥。”
“每年冬天都病一遭,今年来得早了点儿。什么情况?”
一旁护士回答:“感染了流感,目前看来还是非常严重的,引起了炎症,智齿一直消不下去。”
邱思源说:“她很多药物过敏,起效快的几乎都用不了,每回都遭罪。”
“嗯。”任律说,“今晚值班?”
“嗯,这不是为了调个假期去看决赛吗。”邱思源神态轻松,“看来老板自已是去不了了。”
她其实是很想去的,可是现在的状态不允许,何况还是有传染性的流感病毒,去人多的地方也让别人遭罪。
只是,她也很想看到他们在最高舞台上的精彩表现。
人生总是要留下很多遗憾的,陆绮媛也没有完全称心如意的人生。
看出陆绮媛的沮丧了,邱思源笑说:“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们加油,一点不含糊。”
陆绮媛笑了下。
“病了多休息,我们撤了。”
邱思源带走了任律,病房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陆绮媛像是彻底松懈下来,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合上眼睛。
今天已经折腾累了,她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入了梦里。
她最近经常做梦,梦到战队比赛输了、梦到家里知道她和谢定澜的关系之后不许她出门,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谍战片。
很累的梦,醒来之后就像没休息过一样疲惫。
早晨,家里就让阿姨送来了早餐,见她醒来,立刻拿去热了端上来。
她看着杨姐,说话的时候感觉智齿的肿消下去了不少:“爷爷奶奶没担心吧?”
“小任先生说你就是小感冒,家里都放心了。”
“嗯。”
“小任先生是真的很关心你,让我带什么东西过来都仔仔细细地叮嘱了一遍。”杨嫂眼中亮着属于cp粉的光芒,“真是个体贴的孩子。”
陆绮媛没接话了,用勺子搅着搅碗里的粥。
手机响了几声提示音,杨嫂从床头柜上拿了递给她。
面容解锁之后,几条来自谢定澜的信息展开来。
【L:今天好点了吗?】
【L:我搬到仁心对面的酒店了,晚上下班回来去找你好不好?】
【L:给你带你说的那家taco。】
陆绮媛嘴角弯了一下,被杨姐发现了,还以为是任律,笑着说:“是不是小任先生要过来?”
“不是。”她表情淡了点,“杨姐,我和任律没有别的关系。”
“啊?”
“不要弄成误会了。”
“哦哦,好。”
陆绮媛吃了些温热的食物,舒服了一些,又睡了一整天,感觉舒服了一些,但手背因为打针青了一片,本来就白,这青色显得更吓人了。
吃过晚餐,她就让杨嫂回去了,给谢定澜发了条信息,让他戴好口罩再来。
谢定澜十分钟之后就提着个小餐盒走进了病房,陆绮媛让他赶紧把门关好,招呼他坐到床边。
“你干嘛不戴口罩?会传染的。”
“要传染早就传染上了,不怕。”
她想也是,索性让他坐自已床边:“我晚上特地少吃了一点,就等toca了。”
他突然收回手,将牛皮纸餐盒藏在身后:“等谁?”
她只好改口:“等你。”
他满意地将盒子放回她面前,替她打开。
瞬间香味在病房里散开,那家店最有特色的香料衬得她白天吃的那些营养餐寡淡乏味。
在她吃的时候,谢定澜将手探到她的额头上:“不发烧了,牙还疼吗?”
“有一点。”
所以她只能用另一边来咀嚼,不过比起昨天开口就扯得神经疼已经好了很多了。
“医生怎么说?”
“就是流感,应该很快就能好。”她将遗憾写在脸上,“就是不能去现场看比赛了,今年……也不知道能不能赢。”
“你要对自已的战队有信心。”
“要是赢了,家里就没那么抵触这件事了。虽然他们不说,但是我知道他们都是觉得我在任性玩票,没把这件事情当正儿八经的工作。”
谢定澜倒了一杯温水给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是认真的,不管是荣誉,还是盈利,我都觉得我可以带他们做到最好。”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陆绮媛支着下巴,偏着脑袋看向他,因为生病有些苍白的脸上,眼睛还是亮晶晶的,闪着像小狐狸似的狡黠:“你是为了讨好我,还是真的相信我?”
他抬起手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我相信你,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那是。”
她骄傲地挑起眉头,将盒子里的taco分了他一个:“这是你的奖励。”
“谢谢陆总。”
“乖啦。”
她刚要跟谢定澜继续这种奇怪的“play”,就听到有敲门的声音,脸色僵了一下。
陆启昭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这个时间锁什么门?”
她瞬间精神了:“我哥。”
谢定澜看向她。
“你去洗手间里躲着,我来打发他。”
陆启昭的耐心不足:“陆绮媛,你到底在干什么?”
“来了!”
她将谢定澜推进洗手间里,看到他委屈小媳妇的表情,快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火速关上了洗手间的门,跑去给陆启昭开门。
隔着口罩,陆启昭还是在开门的一瞬间就闻到了香味:“你吃什么呢?”
“就……外卖。”
“你不是要忌口吗?”
她清了清嗓子,下意识地用身体将洗手间的门挡住,“哥,你来干嘛了?”
“下班顺路来看你。”陆启昭回头,“站着干嘛?坐。”
“哦……”她摸着床沿慢慢坐下来,“你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忙。”他嫌弃地看着她吃了一半的taco,忽然想到,“这家不是没开外卖吗?谁给你买的?”
心虚。
她笑着瞪大了眼睛,露出一排白牙:“跑腿呗。”
“少吃点这种东西,杨嫂应该给你送了餐。”
“那种营养餐不好吃啊,你自已不也不喜欢吃吗?”
陆启昭横她一眼:“少废话,让你少吃就少吃,不然我让人24小时监护你。”
摆谱呢。
她把嘴扯成一条线,假笑地问她:“陆总还有别的指示吗?没事儿我就要养病睡觉了。”
“没……”
突然,洗手间的方向传来了一声东西落地的声响,陆绮媛心里一惊,一把攥住了陆启昭转过身去的手臂。
陆启昭发现了端倪,狐疑地看着她:“有人?”
她吞吞吐吐地拖延时间想借口:“不……可能是杨嫂没关紧窗户,风吹的吧。”
“是吗?”
“嗯,我有衣服晾在里面,你不许进去。”
兄妹之间的关系再好,有一些东西还是得避嫌的。她都这么说了,陆启昭自然就松了要去一探究竟的念头。
“你本来就是流感,晚上睡觉把门窗关紧点儿。”
“知道了。”她乖巧地低着脑袋,一副听话的样子 。
“明儿决赛了,安排好人给我送票——那个贺宴勋,”陆启昭思衬片刻,“还不错,你觉得任律不行,那就试试贺宴勋。”
她脸色垮下来:“我就非得在这几个人里选?”
陆启昭拿了个橙子在手里掂量:“你可以不选,但是选项会越来越多。”
“那你怎么不选?”
“我有女朋友,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他指了一下电视机上播放的奢牌香水广告,“喏,我女朋友。”
陆绮媛翻白眼:“你别做梦了,人家看不上你的。”
“她眼睛又没问题。”
“她长得好看又有实力,也不缺钱,看得上你?”
陆启昭快速剥了一片橘子皮塞她嘴里:“你不会说话就把嘴巴捐了。”
橘子皮的苦味立刻在口中蔓延开,她气得在她哥腿上踢了一下:“你肯定没人要!”
“陆绮媛,别逼我揍你。”
“我现在病着呢,你敢动我?我回去告诉爷爷奶奶揍你。”
陆启昭又剥了一块橘子皮,她下意识地捂住嘴躲避,结果他只是丢进了垃圾桶里,嘲讽地看她一眼。
“明天我要去看我女朋友,你自已在这养病吧。”
“做梦吧你。”
“你不信?”
“我不信。”
陆启昭给了她一个轻蔑的眼神,目光扫过洗手间:“你的话我也不信,哪天把你那阵风带出来让我见见。”
“咳咳咳咳……”
陆启昭嫌弃地远离她,还把橘子塞回了她手里:“别传染给我了,我女朋友年底很忙的。”
“那你快走吧!”
陆绮媛早就想让陆启昭走了,终于找到了一个由头推着他出去,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没忘记洗手间里的谢定澜,担忧地推开门,就看到他委屈地缩在马桶上坐着。
她心虚:“咳咳。”
“我刚才不小心撞倒了洗手液。”
“没事儿。”
她居然有点想摸摸谢定澜的脑袋,可是他站起来了,比她高了一截。
谢定澜拿过她手里的橙子,一边剥皮,一边跟着她往外走,很快一个干干净净的橙子被递到了她手里。
陆绮媛想起刚刚被橙子皮支配的酸苦,摇摇头:“我不吃。”
“你现在要多补充维生素。”
“那也不吃,你给我削个苹果吧。”
谢定澜拿张纸垫着那个橙子放在床头,然后拿起苹果慢慢削起来,银色的小刀在他手里很灵活,将粉色的苹果皮削得薄薄的一长条,慢慢垂下来。
無錯書吧她双手撑在身边,看着谢定澜的头顶,没忍住伸手摸了摸。
他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她,似有不解。
“没什么,感觉你头发越来越多了,没道理这么忙还能不掉头发。”
“可能是遗传,我奶奶头发一直都很浓密,而且很晚才长白发。”
“那要和你白头到老难度挺大的。”她无意说完,才发现谢定澜笑得不简单,反应过来撤回手,转移话题,“你快点削,我要吃。”
谢定澜在病房里待得有些晚,如果不是因为第二天杨姐会来得很早,估计他都想在医院陪她睡一夜。
陆绮媛站在窗边看着他过马路的背影,一直到他彻底在视线里消失,才慢慢挪回病床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