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阻挡不了自已再见他那时起就朝向他的步伐,如果谢定澜可以被替代,那为什么这三年里她都没能感受到一次心动。
任性妄为也罢,饮鸩止渴也好,她就悄悄地,悄悄地放纵自已。
谢定澜素来平静的眼睛里卷起狂喜,刚要说话,被她捂住了嘴。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为了你损害陆家的利益。一旦被发现,我们就永远不要再联系了。”她手心被他的气息弄得很烫,慢慢蜷缩收拢,“可以吗?”
“我不会伤害到你。”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
这三年里,他所做的每一个项目,每一次升职,拉拢到的每一位高层、股东,陆绮媛都知道。
谢定澜在谢家,既没有亲生母亲作为后盾,也没有父亲的支持帮衬,他有的只有一位驱使着他像狼一样撕咬的爷爷,以及对手叔伯兄弟。
到现在这一步,恐怕他也只是身不由已。
“我知道你很聪明,所以你就做你该做的事情,承担作为‘谢定澜’的责任,我也是。”
我们都将作为自已的职责完成好,如果有一天不得不分开,那我们就将感情珍藏收好,不要再见。
谢定澜的拇指拂过她的眼角:“对于我来说,和你在一起是恩赐,哪怕多一天都好。”
她吸鼻子,将冰糕的牵引绳扯了过来:“不说了,我困了。”
谢定澜终于可以笑出来,眼中的光很亮,这是她见过谢定澜嘴角弧度最大的时候,饶是这样他还是很克制地攥着她的手紧了又松,怕她跑又怕她疼。
“走吧。”她扯扯手臂,“陪我消消食。”
琼州的星空一如既往的干净澄澈,一眼似乎可以望到宇宙深处,星子璀璨。两人一狗平静地走在细软的沙滩上,要是有人能将这一幕拍下来,陆绮媛愿意高价收藏。
“其实我和任律没有订婚,只是当时他说……任奶奶的状况不好,让我陪着一起哄哄老人而已。”
谢定澜点点头:“就算你们真的订婚了,我也……”
“你这样一点也不正人君子。”
“我只是想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对我来说,这是最重要的。”
“嗯……目前我也想不到很好的解决办法,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我们自已就分手了,所以……唔……”
陆绮媛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会亲上来,身子后仰时被他抱了个满怀,唇上的吻温度有点烫,他的气息里带了一丝红酒香,在咬她唇瓣时,她反应过来,咬了回去。
他就让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吻倒像是她在主导,而他不容退让地圈着她,两个人紧紧相贴,密不可分。
直到——
“啪!”
成熟的椰子从树上掉了下来砸在灌木丛里,陆绮媛吓得缩了肩膀,也离开了他的唇,后知后觉自已刚刚的“强势”,脸一下开始发烫。
“风越来越大,我们先回去?”
他将外套重新披到了她肩头,熟悉的墨水香味环簇着她,陆绮媛下意识地收紧了手。
她回到他房间里找自已的身份证时,发现不见了,下午退房之后应该是直接放进了口袋里,但被那个女人蒙住头的时候,她也不记得有没有掉出来了。
谢定澜什么时候进了次卧的门她都不知道,只顾着将行李箱的东西都拿出来翻找,那些鲜艳的短裙、性感的吊带、轻盈的薄纱堆放在椅子上。
他看得眉头紧锁,跟着一块蹲下:“你找身份证干什么?”
“再开一间房啊。”
“你是反悔了吗?”
陆绮媛疑惑地抬起头,懂了他的意思:“你现在像我们第一次遇到冰糕的时候,它很可怜的样子。”
“我是挺可怜的。”
他是,在撒娇。
陆绮媛太知道谢定澜了,在伦敦的时候他很少提出要求,如果她有什么事情生气了,或者撇下他去找别人玩,他就用这招。
百试百灵。
谁说他是狼,明明就是狐狸精。
“我是在想,明天坐飞机怎么办?”她扯过椅子上的衣服,让它们一股脑全掉进行李箱里,堆起一座风光旖旎的小山。
“开个临时证明就行了,要是不着急,那就晚几天再走吧。”
“我该销假了,马上LOL世界赛要开始了,我还得回去上班。”她果然没找到,给家里的管家打了电话,让他找人挂失一下身份证,避免被人盗用。
谢定澜将她乱了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碰了碰她的耳垂:“我让酒店的人去找了,说不定能找到还给你。”
“嗯。”
她跟祁辛交代完,把手机上了锁丢在一边,看着被自已弄乱的行李,头疼地捂脑袋。
“我来收拾,你先去洗澡。”
她视线移向了谢定澜,才发现他现在已经穿着洗过澡之后的浴袍了。
“哦。”
她抽走自已的睡衣,视线控制不住地往谢定澜的方向瞟,似乎看到了形状,脸颊骤然滚烫,飞快跑进浴室重重地将门关上。
酒店准备的沐浴露是做香氛起家的牌子,淡淡的杏花味道很好闻,洗发水也有一股奶乎乎的杏仁味,洗过之后,整个人蒸腾着香气。
她用毛巾裹着自已的头发,走出浴室,却没看见谢定澜。
是她太不“正人君子”了?
陆绮媛一边擦着滴水的发尾,一边从床上将自已的手机拿起来解锁,看到祁辛的几条回复。
【祁辛:知道了,媛小姐。】
【祁辛:最近网上的新闻需要帮您处理了吗?】
【祁辛:如果闹下去,可能对您的名誉以及宏远的形象有损。】
【七块钱:不需要,我自已解决就行了。】
【祁辛:好的。今天任律来家里看了老爷子和老太太,说起让您回京北的事情了,不过我爸在,我没听太多。】
【七块钱:回京北?我没说过。】
这个任律,真是给她找事儿呢。
她拧着眉头不爽地撇了撇嘴角,回头才看到谢定澜倚在门边,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
“你记得……”他突然用手捂住嘴唇,转过身去打了个喷嚏,“阿切——”
“你感冒了?”
“没,可能是你在心里骂我吧。”
“我可没骂你。”
谢定澜笑笑:“给你吹头发?”
陆绮媛头发多且长,每次吹都要很久,举着手臂很酸,所以总是不喜欢及时吹头,寒气入体,第二天就会头疼。
在伦敦的时候,谢定澜经常给她吹头发,他坐在沙发上,她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他说话她听不清,就像是个聋子,不停地拔高音量“啊?”,弄得谢定澜不得不将吹风停下,问她是不是故意的。
她就会推着他的膝盖撒娇:“哎呀,我是真没听清。”
“小小年纪耳朵就不好,老了怎么办?”
“老了你就在我耳朵边上喊呗,大声一点。”
“好,到时候我都喊给你听。”
她想到这里,觉得好笑又无奈,他们哪有什么到老的可能性。
谢定澜让她侧坐在床边,自已半跪在床沿。指尖拨弄她的头发,仔仔细细地将每一处都吹干,她觉得太热了就会抬起手将他的吹风机推远一点。
“我又要出汗了。”
“很快好了。”
他晃晃手里的吹风机,指尖总是在拢头发时拂过她的脸颊,两个人的温度都有些高。
她摸着发尾,觉得刚好细腻干爽,于是回头问他:“可以了吧?”
“嗯。”他将吹风关上,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诚恳地告诉她,“床弄湿了。”
她蒙了一瞬间,低头看向自已身后的被子,刚刚吹风溅起的水都吹到床的那一头了,呈现放射状,而最严重的就是她腰后这一块,湿漉漉的头发之前滴了不少水。
“次卧睡不了了。”
“你故意的?”
谢定澜不置可否,将吹风机放到了床头,弯腰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好像比之前轻了很多。”
“是你把我喂胖了。”
“你什么时候胖过?”
谢定澜狼子野心将她带回主卧,就在她的背贴上柔软的床时,他硬邦邦的肌肉便欺了过来,让人安心的香气包裹着她。
“七七,我很想你。”
“嗯。”
“你想我吗?”
“嗯。”
怎么会不想?她遇到雨天会想起他那把向自已倾斜的黑伞,看到珠宝门店就会想到他送自已的那些礼物,还有他同款的衣服、香味,连同他说过的话,都可以轻易地将她拉回有他的场景里。
“我真的很怕这是在做梦。”
他的唇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她存在的真实性,身体炽热滚烫,像是将两个人都融化,再和成一团。
琼州常有的急风骤雨破空而来,拍打在窗台上响起一场激昂的交响乐。风涌入时变得潮热,肆意地席卷每个角落。
無錯書吧雨收云散时,雨水没入沙滩,水痕被风轻轻擦拭,仿佛被彻彻底底地清洗过。
陆绮媛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将脸埋在了被子里,一只手臂从腰后钻过,她警觉地说:“你还来?”
“不弄了,睡觉了。”
她稍显安心:“我好累啊……”
“嗯。”
他亲了亲她的鬓角,小声哄着她“睡吧”,环抱她的力道丝毫没有减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确认自已正在拥有她。
老天都有意惩罚昨夜放纵的谢定澜,他一觉醒来,感冒了。
陆绮媛说他:“乌鸦嘴,都让你别诅咒自已了。”
“七七,我想喝可乐。”他鼻音很重,瓮声瓮气的,一点毕业之后工作的成熟都没有了,像只大狗,抱着她的腰撒娇。
她嫌弃地皱眉:“喝什么可乐,吃药。”
“姜丝可乐。”
在伦敦的时候,她给谢定澜煮过一次,这是她在厨房唯一会做的东西,也是从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妈妈那里学来的。
“你这应该是热感冒吧?哪用驱寒啊?”
“昨天吹风感冒的,也可以驱寒。”
她说不过他,找客房服务要了材料,顺便弄了个新的烧水壶。
这东西很简单,就是可乐煮开了放姜丝而已,陆绮媛自已尝了尝,觉得姜丝的味道有些重,皱着眉头递给谢定澜。
“敢说不好喝试试?”
“好喝。”谢定澜满足地翘起嘴角,牵着她的手,拢成十指相扣,“我也试过煮这个,就是没有你做的香。”
“哪有什么不一样。”她坐了下来,玩着手上戴的戒指,“你纯属心理作用。”
“我认真的,咳咳咳。”
她拍拍他后背,为他顺气:“喝药的时候别说话。”
有人来敲门了。陆绮媛亲自去开的门。见到开门的是她,纪复谦露出见鬼的表情,连着说了好几个“你”。
陆绮媛侧身让他进门:“随手关门。”
“我就说怎么他突然请假不回沪城,原来是因为你。”
“有问题?”
纪复谦扣扣脑袋:“就是第一次见他为了私事影响工作,平时都跟个工作机器似的。”
谢定澜回国三年,能坐到现在的位置,和他的哥哥、堂兄平起平坐,甚至风评、成绩都胜过前者,必然是付出了很多的。
陆绮媛想到自家大哥陆启棠,进公司最初不服的老人很多,费了一番心血才坐稳位置,这还是有长辈帮衬的情况下,对谢定澜来说,肯定更艰难。
“我也为他耽误工作了好吗?”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业,但陆绮媛也不是轻易更改行程的人。
纪复谦拿了一些文件来给谢定澜签,刚说到玺润,又看了看陆绮媛,欲言又止。
“你说,没关系。”
“哦,就是总部那边对你将项目和玺润合作的事情有点不满,毕竟是块肥肉,好不容易到手了,都不想放弃。尤其是你大哥和谢定炜闹得最凶,说你这是故意讨好京北那边的人……”
谢定澜胸口起伏,也就说了“鼠目寸光”四个字。
海盛目前需要转移产业回国内,那和根深蒂固的京北世家合作是最优解,但除了宏观大局,海盛的内斗必然不希望京北成为谢定澜的后盾。
陆绮媛搅和手里的可乐时撇下嘴角,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家乱万事废”,力不往一处使,只会乱成一团。
“到时候我自已去和爷爷解释,项目先正常推进。”
“知道,就是沪城那边卡着,我们也……不太好和玺润的人多聊。”
谢定澜点头:“玺润那边,我也会沟通。”
里外不是人,说的就是现在的谢定澜。
纪复谦说:“你现在这个处境,哪边都不讨好,何必呢?”
这也是陆绮媛想说的,如果没有后盾,那就选择一个阵营效力,远比现在轻松省事,至少不会被针对到拿下一个大项目了还举步维艰。
可谢定澜又是个傲气的人,要他去做自已不认可的事情,恐怕比登天还难。
“你做好交代你的事情就行了。”
等纪复谦走了,陆绮媛才问他:“他跟你好像关系不错?”
“他家和谢家有些亲缘,小时候就被家里送到谢家来了,跟我一起长大的。”
“这样啊,难怪他敢跟你说实话。”
谢定澜低头,拇指轻轻按着她手腕的青筋,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的笑很浅,就像是随意挂着,不太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