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原来,子爔是一个孤儿,从小就被清虚子收养,在道观里长大,一直无忧无虑。

直到三年前。

在那个雨夜,他被带走,去了北平,进了燕军。

这才走出道观。

对于母亲,他是没有映像的。

有的只是师父耳提面命,忠孝立本,净明之道,上忠君王,下孝父母,敬天崇道,济生度死。

有的只是师父立的这个无名氏牌位。

有的只是每逢佳节必做的跪拜祈祷。

母亲,在他的心中,只是一个代名词,从没有实感。

“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空悠悠的香阁之中,依旧无人应答。

子爔疲惫的起身,准备去见见师叔清闲子。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

目光瞥见了一个亮眼的长明灯,看其光芒程度,应该是新立的。

不经意瞟了一眼后,他顿时僵立在原地。

那牌位上写的,赫然是【爱女宋氏语清之位】。

“你也死了么?”

自己的救命恩人,死了!

死在自己还没来得及报恩的时候。

心,有点难受。

移步踏出香阁,子爔看着在香阁门口不远处忙碌的广元子,当即上前。

“广元子,香阁里最近有谁来供奉过新的牌位么?”

那个牌位真的是她的么?

“静爔子师叔,好久不见……”

静爔子,也就是子爔的道家法号。

还想要寒暄几句的广元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心急的子爔打断。

“香阁里最近有谁来供奉过新的牌位?”子爔又问了一次。

“哦,新牌位啊!那是宋家今天早上刚点的!”

“梧桐县宋家,本地的大地主,其家主是迦南县的县令宋友德,如今家族女眷来梧桐老家避难,和我们长春观......”

在确定牌位是宋友德家的后,广元子后面的话,子爔就没有再听。

县令宋友德家的庶女,宋语清!

既然你已经死了。

我不能报恩,那就,为你报仇吧!

你的仇人,我会送他去在阴曹地府,与你相见!

决定已下,子爔转身离去。

长春观·藏书阁。

清闲子在忙着抄写《太上老君戒经》,一百遍的量,已经写了不少。

就是字迹颇为潦草。

子爔一进藏书阁,见到的就是清闲子忙碌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清闲。

“师叔,你这么又被师父罚抄经书了?”

子爔嘲笑之意明显。

听到熟悉的声音,清闲子百忙之中,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看子爔后,继续低头抄写经书。

同时出声道,“回来的挺是时候,来,一起抄经。”

一个熟练的递过去笔墨纸砚,一个熟练的接过,看来,他们俩这么干,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都成惯犯了。

“师叔,你这次又做了什么,惹恼了师父?”

一边抄写经书,子爔一边询问,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清闲子嘟嘟囔囔。

“没干什么呀,就是喝了点酒!”

“喝酒啊~五年前的那一次,也是喝酒吧!”

清闲子提笔的手一颤,废了一页抄好的经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抄书。

同时转移话题。

“去过香阁了?身上一股檀香味儿。”

“嗯,刚从那边回来。”

子爔声音低沉了下去,即为自己,也为早逝的恩人。

清闲子见子爔如此低沉,也不忍心,有些后悔自己干嘛提这个话题。

“静爔,你也你也别怪你师父,他性子就那样。”

“为人话痨,却只会照本宣科,深受净明道忠孝立本教义影响,从没理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被世俗规则束缚。”

“至于,你生母的牌位......”

清闲子回忆往昔,对自己年前时的骄傲自满,深感后悔,“那只是一场输了的赌局,牵扯上你,实属不该!”

“你想拜就拜,不想拜,就忽略过去,你师父他不会多说的。”

就算有意见,还有他这个师叔挡着呢。

子爔对清闲子的话,并没有发表意见。

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

习惯了师父的忠孝教义,习惯了面对冷冰冰的牌位阐述日常,也习惯了有个亦师亦友的师叔,劝慰内心。

“我从没怪过师父!”

“师父将我含辛茹苦的养大,教我忠孝之道,教我立世之本,在我的心中,师父,就是我真正的父亲!”

又看了眼假装在抄书,实际上,却竖起耳朵期盼的清闲子,子爔嘴角微勾。

“师叔也是我血脉至亲的叔伯,最亲最爱的叔伯!”

清闲子原本想佯装没有听到,继续抄写经书的,但他微红的耳尖和微颤的笔触,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耳聪目明的子爔,自然也注意到了。

为缓解自家师叔的尴尬,子爔随意扯了个问题,转移清闲子注意力。

“师叔,我有些好奇,香阁既然有我生母的牌位,为何没有生父的牌位?”

这或许是他的恶趣味,也或许是他深埋心底的疑惑,子爔也有些弄不清自己此时的想法。

清闲子闻言,沉默了下。

声音飘忽道:“大概是他还没死吧!”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的清闲子,赶紧胡扯了一句,“这我哪里知道啊,或许是你生父不喜你生母,不想和她的牌位放在一起呢!”

清闲子自觉自己胡扯的及时,不会被这小子瞧出端倪。

但为保险起见。

还是问点别的,打断一下思路吧。

“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明天。”

“最多只能呆一天?”

“哎!”清闲子将手中的笔一丢,抓住子爔的手,“过来吧,我给你诊诊脉。”

“有劳师叔了。”

自家师叔这些年医术越发长进,已经不输于皇宫里的御医了。

清闲子手指搭上子爔的脉象后,沉默良久后,眼眶微红,声音嘶哑。

“你,有一次受的伤,快死了吧!”

子爔怔住,强笑道:“师叔,那都过去了,我这不好好的嘛,没缺胳膊断腿的。”

“师叔医术又进步了呢,那么久的伤,都能发现......”

“哼!”

面对这个不老实交待伤势的师侄,清闲子恼了。

翻箱倒柜的找出许久不用的各种药粉丹丸,一股脑的全堆到子爔的面前。

“这个是毒药,见血封喉;这个是麻药,沾之即倒;这个软筋散,吃了浑身无力。还有这个是泻药,整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