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红文无语地看着裴祖德,心中仍像踹了只兔子般砰砰直跳,只得大口呼吸。

裴祖德倒是坦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拧开锁便大摇大摆地出了厕所。

房红文微微弓着身子,委屈巴巴地跟在裴祖德身后。犹如惊弓之鸟,恐惧着随时会被捕猎。

还没确认裴祖德是小偷,自已反倒成了“小偷”。

不过,房红文倒也因此安下心来。自已的朋友,果真是清白的。心里是又惊怕又高兴,五味杂陈。

“我宣布,你——裴祖德,是我最好的哥们儿!”房红文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带着只有自已才知道的愧疚。

“哟?老房同志这么认真,我可是有点儿害怕。”尽管裴祖德照样耍着嘴皮子,眼里却透着诧异。

“干嘛……”房红文不好意思起来。

“随随便便就认哥们儿!你又了解我多少?”

“现在就能了解。”

“谁说我想让你了解了。”

“我都叫你哥了!”

“你叫哥这么随便,我哪知道你究竟有多少哥。”

“……”

裴祖德故作正经、眼睛故意四处乱瞄。不经意地歪过头咧嘴一笑、又迅速收敛神色。

“你笑了!”

“我哪有笑。”

“我明明看到你笑了!你还不承认!你就是在偷笑!”

“没有!”

“有!”

“没!有!”

“有!反正我看到了!”

“看到又怎样。”

“你就是不承认你高兴!”

“你怎么这么能死缠烂打。”

“嘿嘿!”

“嘿嘿啥?叫哥!”

“哥……”

“这还差不多。”

“哥……制服又来查票了……”

“是该吃饭了。走,咱们去餐车!”

“两张饭票。”裴祖德对服务员说道。

二人花了一块钱,点了最贵的、有烧鱼片的盒饭。

刚巧有一桌用完饭离开,裴祖德便和房红文面对面坐了下来。

待盒饭上桌,二人已经迫不及待。

“吃!”裴祖德二话不说便狼吞虎咽起来。

这两天在火车上的旅程,是房红文有史以来最快乐、也是吃肉最频繁的日子。若非裴祖德的出现,自已还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当作小偷抓起来了。

可惜,裴祖德的目的地是北京。而火车明天一早就要到北京了。

“啊!人生……简直太美了!”裴祖德风卷残云地将盒饭一扫而空,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哥,为啥你每次吃完饭,都要感慨那么一下子?这是你们家的习俗吗?”房红文不禁好奇地发问道。

“嘿嘿……孺子可教!哥叫得倒是越来越顺口了……”裴祖德清了清嗓子,真的俨然一副大哥大模样、摇头晃脑道,“见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

“啥意思?”房红文眼睛忽闪忽闪,却是一点也听不懂。

“不懂吗?嘿嘿!不懂就对咯!”裴祖德拍着房红文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好跟哥学,想闯荡江湖,你要学的可多了去了!”

“但是……”

“但是啥?”

“但是明天你不就到北京了吗?”

“你这木鱼脑袋还得开开窍。”裴祖德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房红文的太阳穴。

“开啥窍?”房红文摸着脑袋、疑惑地问道。

“呐!路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可我必须到终点。”房红文眼神坚定。

“哎!算了……人各有志,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裴祖德翻了个白眼,悠闲地将手臂垫在后脑勺,闭上了眼。

房红文看着裴祖德,轻轻地叹息——父亲早早地去了,奶奶也因自已而死……若不离家乡远远的……母亲、还有春喜就都有可能遭殃……

不能守护身边的人,唯一能做的,便是远远的看着她们。只要她们能安好,自已便好了。

想着、想着,房红文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自已又回到了家中。

母亲欢天喜地地打量自已,说:“哟!是红文回来啦!咱红文越长越俊啦!越来越像你爹!”

“那还不是因为你娘长得俏!光我一个人俊,也不够啊!”

“爹!”看清从屋里出来的人,房红文的眼泪便忍不住落下了。

“红文呐!奶奶可算把你盼回来了!这段时间出门在外,吃得可好啊?”奶奶爱怜地抚摸着房红文的发,慈爱一如往昔。

“奶奶!”见到奶奶,房红文便愈发哽咽了,“奶奶……你的脚都好了?”

“是啊!奶奶的脚都好啦!孩子,别哭,别哭啊!”奶奶用手将房红文的眼泪抹掉,“在外面肯定没有在家里吃得好,咱们红文受委屈了吧!”

“那是肯定啊!娘今天做的都是你爱吃的,给你好好补补!”母亲将一大碗香气四溢的红烧肉端上了桌,“来,赶紧吃饭吧!”

“今天你娘啊,可是足足忙活了一天呐!”老房将筷子分好,坐了下来。

“哇!红烧肉!烧鸡!鱼……还有满满一缸大米饭!”

正惊叹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院里响起:“红文!”

房红文转头:“春喜!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今天回来,我打了只兔子,给你加菜!”春喜将已经烹饪好的兔肉放在桌上。

“春喜,来来来,一起吃。”母亲又盛了一碗白米饭。

“春喜真是太能干了!以后谁娶到了你呀,可就有福气啦!”老房故意看着房红文说道。

“就是,也不知道咱们红文有没有这个福气呢?”奶奶看看红文、接着又看看春喜,故意配合着老房。

“哎呀!羞死人了……”春喜用手捂住脸,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却又透过指缝,悄悄地向房红文瞄了过去。

“红文,人姑娘从小就对你好,你倒是发个话呀!”母亲也看不下去了,终究决定提点提点自已家的笨儿子。

“妈……就连你也……”房红文简直羞红了耳根。

“我看啊!是我老房太后知后觉了!你们也快满十六了,是该上门提亲了!”老房这个一家之主发了话。

常春喜娇羞地咬着筷子。绯红之色染得她似一朵娇艳花朵,只待有情人来采撷。

房红文只觉得,自已满心都荡漾在幸福之中!

“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吧?”奶奶笑眯眯地,将一大块红烧肉夹起、放在房红文盛满大米饭的碗中。

“好吃……真好吃……”房红文大口地扒着饭、吃着红烧肉。

“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不够再添,啊!”奶奶满足地看着孙子吃饭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

欢声笑语溢满了整个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