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晚自习,乔安请了一节课的假,也有可能是翘掉了一节,但巧的是点名老师在第二节课才来。
铃声响起前,孟秋辞习惯性的坐到了窗边,把乔安的书包放在了右边的空位上,要帮他占一下位置。
自习教室是在教学楼对面的一栋建筑中,放学前班主任告知了全班,这周九班在303上晚自习,和十班学生一起上。自习室很大,比教室要宽敞,同样是双人椅与双人桌,但具体坐在哪个位置上并没有强制规定。
今天是孟秋辞第一次上晚自习,之前的这个时间点都是在便利店打工的。还没上课,教室里也并没有坐满,但很安静,没人说话,只有写字声与翻书声此起彼伏。
或许是窗边的缘故,孟秋辞能听见隐隐几声楼下的嬉笑,那是三两结伴的学生走出校门后,留在校园中的欢愉。
天已经快要暗下去了,但暂时还未带走夕阳,徒留一抹金色,落在了自已面前。
真的好安静,与过去相比,无论是耳边还是脑内,都真的好安静。自已从未在这种环境下投入学习中,好平凡,好珍贵。
晚自习从八点上到十一点半,九点半会有十五分钟的休息。
响铃的那一刻,303自习室浮现出几片窃窃私语,渐渐地,声音愈来愈大,逐步变成喧嚣。
孟秋辞活动了一下低了一个多小时的脖子,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回头看了一眼一同上晚自习的王耀,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且看上去已经是“深度睡眠”,大概下课前就已经趴下了。
这时,乔安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手上提了一个塑料袋,站在教室前方张着嘴仰头观望着什么,当然是在寻找孟秋辞。
孟秋辞冲他挥了挥手,乔安用开朗的笑容回应,快步走了过来。
“事情办完了?”孟秋辞侧过身子撑着脸,看向坐到自已右边的乔安。
“嗯。”乔安其实并没有解释自已第一节课去干什么了,只说有些事要处理干净,当然孟秋辞也没多问。
“所以,我什么时候需要抛弃你逃跑。”
“不知道,可能等会儿,可能一辈子都不用。”乔安平静地回答着。
“一辈子都不用的话,我是不是要一辈子都要装成你的女朋友啊。”或许是终于体验了一次比较清闲的晚上心情不错,孟秋辞开玩笑的“调戏”着乔安。
“怎么,委屈你了吗?”和李子健相处多了,乔安自然会处理这种可能会让自已有些尴尬的玩笑话。
“哼,便宜你了。”被反过来“调戏”,孟秋辞有些羞涩地扭过头,但脸上始终洋溢着泛着红光的笑意。
“哈。”乔安轻声笑了一下,把手边那个塑料袋放到了桌子上,往孟秋辞那推了推,“回来路过给你买的奶茶,昨天逛街的时候你不是说你以前很少会喝吗,趁现在好好享受一下。”
听到这两个字,孟秋辞双眼直冒光,抱过面前“满满登登”的塑料袋,但从中取出奶茶的时候,带着一条十字架金属项链掉到了桌子上。孟秋辞刚准备捡起来查看,就被乔安飞速地抢去揣到了口袋里。
“快乘凉喝了吧,我把奶茶里能加的都给你加了一遍。”乔安并没有解释这条项链是怎么回事,看样子跟他刚才去做的“事”有关。
孟秋辞望了一眼乔安的口袋,又看了看他的眼睛,笑了笑:“没打算说一下那是什么吗?”
乔安并没有回答。
“好吧,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罢,拿起吸管插了进去,但瞬间感受到了一股阻力,看向塑料杯,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料,孟秋辞有些震惊地说道:“这啥呀,八宝粥?”
“怎么样,丰富吧。”乔安自豪地笑着。
“你这应该给我配个勺子,不是吸管。”
“哈哈哈哈哈。”
欢笑中,课间便过去了,此后再无多提及过去的尸体与未来的危机,二人心里都清楚,一辈子只是期望罢了,危险随时可能降临,这种假装情侣的日子也迟早会结束,那现在就要抓紧时间体味美好。
下课后,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为了迎合赵老师说的“收敛点”,二人甚至不太敢聊些什么。
踏出校门的那一刻,乔安带上了蓝牙耳机听着些什么,走的时而快时而慢。孟秋辞虽然不明白乔安为什么这样,但也就在身边跟着他走。
过马路时,乔安很自然地牵住了孟秋辞的手,此后便再也没有松开。
本不到五百米的路程,二人走了十几分钟,全程都像在小心着什么一般,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哪怕进到楼道里都轻手轻脚的。
無錯書吧“呜~走的我好紧张啊。”孟秋辞换了鞋,习惯性地拉出了餐桌下的椅子坐下,脱掉了戴了一天的袖套。
“你知道我为啥这么小心吗?”乔安在洗手间里,一边对着镜子摘眼镜一边问着。
“为什么呀?不对,这是能说吗?”
“没那么夸张。”乔安坐到了孟秋辞的对面:“当然是为了躲老师啊。”
“啊?”
“是啊,你没发现好多老师也在往家走吗?”
孟秋辞歪了歪头,突然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危险呢?”
“咱俩的事被别的老师发现不是更危险吗。”乔安也笑了笑。
“那你还刚才牵我的手!”
“那时候已经基本安全了,不自主的就牵住了。”
“算了,你说啥就是啥吧。”
......
周一在二人的谈笑声中结束,除了下午说了些令人担忧的话外,一切太平。
周二,一切太平。李子健完成了一场自以为很华丽的freetalk,又是远程控制大屏又是添加BGM,但效果看上去也就那么回事。
周三,一切太平。孟秋辞总感觉乔安最近只与自已在来往,很少去找王耀与李子健,自已的小小的占有欲得到了小小的满足。
上学时二人只是偶尔会聊了聊天,再一起去食堂吃饭,看上去真的收敛了许多,至于放学,双手牵住的那一刻,躁动了一整天的心才又多了一丝暖意。
回到家,二人已经完全习惯了彼此的存在,或是说一开始就没有不习惯。孟秋辞常有不会的题,乔安总能很耐心的讲清楚;自从赵老师那一次谈话过后,孟秋辞也没再把自已的作业给乔安抄过,督促着他独立完成。
孟秋辞总是在提早写完作业后,抢着帮乔安整理床铺、洗衣服、将这个小房间打扫了一遍又一遍。二人时常会开着无恶意的小玩笑,或是畅享一下事情结束后的生活。
总是不知不觉间便忘记彼此不是真情侣,总是不知不觉间就不想离开对方了。
周四,白天,一切太平。
依旧是303自习室,如过去的三天一样,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地写着作业。
正专注时,开门声打破了安静的书写声。一位有些年轻帅气的寸头老师拿着放在门口的名单,靠在门框上看了看,开始逐一点名。
孟秋辞扣住了笔盖,看向门口,等待着自已的名字。
突然,身旁的乔安点了一下自已的胳膊,转过头凑到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先别说话。”随后便表情严肃地看向门口。
“乔安。”寸头老师喊出了这个名字。
“他请假了。”乔安并没有喊“到”,而是莫名其妙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九班其他上晚自习的同学一脸问号地望向乔安,乔安瞬间转变成笑脸,用嘴型说了句:“我马上走。”
接着点名,点到“孟秋辞”的时候,乔安还是高声抢着说到:“她也请假了。”
寸头老师突然露出了一种很不耐烦的表情:“没来吗?”
“嗯,没来。”乔安回答着。
“没有啊,来了啊。”突然一声女生的声音从靠近门口的位置传了出来,那是同是九班的一名同学:“老师,就在那坐着呢,没请假。”
乔安瞪大了双眼,错愕地看向门口,而那位女生正用手指着自已的方向。
“在哪?”寸头老师小声地问着。
“就在那,靠窗第四......”
“啪嚓!”
女生的话还没说,教室里传来了一声刺耳的玻璃瓶摔碎的声音。
“卧槽!”
随后,是一声铿锵有力而又低沉的骂声。
“对不起,对不起。”靠窗第一排的王耀站了起来,对着自习室的同学鞠躬道歉,便往门口的方向走,那里放着扫把、簸箕、拖把与垃圾桶。
乔安突然转过头,小声而又急促地对孟秋辞说了句:“蹲下去!”也立刻站起来小跑向门口。
孟秋辞还处在状态外,但现在没空犹豫,立刻把自已藏在了座位下。
乔安跑到王耀身边搂着他的肩膀,一起去拿东西处理摔碎的玻璃瓶。
走到门口时,听见那个女生小声嘟囔了一句:“耶?刚才好像还在呢。”
那个寸头老师什么都没说,甚至没继续点下去名,转身离开。
孟秋辞把自已抱成一团,像躲避地震一般蹲在桌子下。直到乔安坐了回来,示意自已可以起来了。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课间铃声响了。
孟秋辞还有些惊魂未定:“刚才是什么情况?”
乔安没急着回答,而是看向往自已方向走来的王耀。
“今天吗?”
乔安摇了摇头:“别急。”
“嗯。”王耀点头答应后又离开了,回到了自已的位置中。
本就一头雾水的孟秋辞听了二人奇怪的对话更加的不解,一脸懵地看着乔安。
乔安看着她的眼睛,温柔而又平静地说着:“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了,该来的总要来的。”
“那......刚才那个老师也是,就是,你说的危险吗?”
“这就不是个老师,他只是拿着门口的点名单装作老师来点名的。”
“啊?你怎么知道的。”孟秋辞被这句话惊的直起鸡皮疙瘩。
乔安扶着下巴,简单思考了片刻后,压低了声音:“我知道这周晚自习是哪些老师值班,没有这个人。”
“那不会是临时接替的吗?”
乔安继续耐心地解释下去:“首先,晚自习点名大多是下半节课,因为老师怕学生上半节课点完就直接跑了不上了;然后我刚才注意了一下,这个老师并没点别的教室,直接来303点的。还有,他只是干点名发现了吗?甚至没拿笔勾一下,如果是点完名再一次性勾,那我说‘乔安请假’的时候也应该拿笔标示一下才对吧,而且真是老师的话肯定会问我要假条或者凭证的。如果说这些都有可能只是巧合,那锁定判断的,就是这个人的手腕处有一小片纹身,而且着装也不像老师那么正式,甚至穿的是戴着亮片的皮鞋。总而言之,大概率有问题。”
孟秋辞有些被震撼到,情不自禁的就张大了嘴:“所以他是装成老师来找我的吗?”
“嗯,你看他在确定你不在位置上后也没继续点下去了,直接走了。”
“那王耀是也发现了吗?故意摔碎杯子然后吸引注意力?”
“他的观察力比我强多了,肯定看到的第一眼就发现不对劲。而且他听到我说‘乔安请假’,应该也就想到了我也有所察觉,不得不说他的救场真的很关键。”
孟秋辞心中的敬佩逐渐盖过了畏惧与胆怯,把手放到胸前轻轻鼓着掌:“你俩太厉害了。”
乔安毫不羞涩地接受着赞美。摸了摸孟秋辞的头发:“所以,现在相信我能保证一切都平安无事了吧。”
“嗯,我信,我肯定信。”
第二节晚自习,九班的化学老师走进了教室又点了一次名,学生们都觉得很怪,但没人多问什么,只有乔安一副意料之中的面孔,这也算证实了自已的判断。
但,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自已,或是说孟秋辞,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放学时乔安再也不管什么收不收敛了,一出教室就紧紧地牵住孟秋辞,转了下手,用小臂扣住整条胳膊。
孟秋辞几乎贴在了自已的身上,好在她并没有排斥,她当然也清楚这样意味着什么。
二人小心翼翼地走出校门,比之前都要小心。
乔安又戴上了蓝牙耳机。
不知为何,身边的同学格外的少,耳边异常安静,连虫鸣和远处的车笛都听不见。
感觉过了很久,终于看到了小区那个破旧的大门,回家的路从未这么遥远,孟秋辞的悬着的心终于是逐渐放了下来。
可是,乔安就这么沉默着,一步一步的继续往前走去,并没有进去,而是走向学校的另一扇门,走到了那个熟悉的十字路口中。
恐慌瞬间冲击着孟秋辞的头脑,但是什么都不敢问,什么都不敢说,甚至不敢回头,不敢抬头。任凭乔安牵着自已,不知要走向哪里。
直到,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孟秋辞完全没注意乔安给司机说要去哪里,只注意到他的声音在发颤,二人离学校越来越远。
耳边逐渐传来乔安的呼吸声,大口喘息的呼吸声。
侧过头看向乔安,他双目有些呆滞地直视前方,摊在座位上,满头大汗,自已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没事吧。”孟秋辞突然发现,自已关切的声音也在忍不住的发颤,刚才的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
乔安摇了摇头,松开了始终死扣着的手,渐渐平复下来了呼吸。
“怎么了,能说吗?我们要去哪?”
“去哪都行,那个人,一直在跟着我们,他手上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