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音响突然放起一段躁动的电子舞曲,响彻在空荡荡的一百多平的房间中,随后,窗帘自动拉开,灶台上的电水壶开始自动烧水。

李子健被嘈杂的音乐给吵醒,这是自已定的闹钟,如果不是自家周围都没什么住户,这大早上就响彻云霄的音乐不知道会被投诉多少次。没有邻居,自然为所欲为,事不关已。

简单洗漱,泡了一碗甜到发腻的巧克力燕麦粥,一边吃着一边跟着音乐摇晃身子,这是上学前最好的提神方式。

走到学校门口时,还不到七点半,这算是比较早的进校时间了,八点开始早读,七点五十后才算迟到。

早秋还算清爽的空气,穿插在零零星星的学生之间,一些三两结伴,小声聊着天;一些如丢了魂的醉汉慢慢晃着前行,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些埋头迈着步子,不可阻挡般走向教学楼;一些手拿巴掌大的小书,看两眼就立刻仰起头背诵起来。

平凡学生的光景中,李子健看到了个熟悉的背影,快步上前拍了拍肩膀:“呦,今天来这么早啊!”

乔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头都没回的说:“废话,今天升旗啊,得提前收数学作业。”

李子健其实也知道,只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突然,看到了乔安身旁那位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女生:“耶?这位小姐好生眼熟啊。”

“哼。”孟秋辞并没有回复,只是小声哼了一下。

“卧槽,孟秋辞?你这啥造型。”李子健逐渐认出了和过去有些不同的这位同桌,有些惊讶。

“咋了,人家换发型还要通知你一声吗?”乔安谐谑的说着。

“不会是为了跟你谈对象,满足你的选妃爱好特地改的吧。”李子健露出了标志性的坏笑。

“李子健!”孟秋辞有些脸红的埋怨着。

“你说你妈呢。”乔安也跟着骂了一句。

“嘻嘻。”李子健一脸贱兮兮的模样。

九班的教室已经坐了快一半的人,有的在自习,有的在睡觉,但更多的是提早来补作业的。

乔安并没有直接回到座位上,而是先来到了讲桌前,上面放着一个名单——9.6-9.12晚自习报名表。

乔安在上面写下了自已的名字,与孟秋辞对视了一眼,又写下了她的名字,最后,又多写了个“王耀”。

之后,一切都和过去一样,正常地收作业,正常地上课,正常地听赵老师凶几句,再正常地等孟秋辞每节课站到自已面前来。只是,会偶尔不自主的看一眼孟秋辞,有时会发现,她也在不自主的看着自已。

不过于孟秋辞而言,生活多少还是有些改变的。几乎每个课间都有女生跑到自已面前夸一夸自已的新发型,再多关心一下眼镜的事。一些很亲切的女生还会过来抱抱自已,像摸宠物的毛发一样捋着自已的头发,夹起尖尖的嗓音夸张地赞美着。孟秋辞并不反感这样,相反,有一种久违的集体融入感的。人来人往间,总是谈笑风生,自已的社恐都快被治好了。

更何况带上眼镜后的世界的确比过去明亮了不少,脱去长袖校服,也摆脱了始终趴在自已身上的那一抹炽热。

李子健看着身旁孟秋辞“接待着”一批又一批的女生,又望向最前面正一脸欣慰的看向这边的乔安,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乔安呀乔安,你挺牛逼呀?”

一切都看似往好里发展,只有王耀失去了过去的活力。本不想拿卑劣的设想去给最好的朋友扣帽子,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乔安和孟秋辞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正常的有些太不正常了,难道是因为人命只在自已手上吗?难道结局是自已去坐牢,而他俩继续过着早恋学生的生活吗?

午饭后,李子健又在班里鼓捣着大屏,美其名曰测试明天的freetalk。明明没有上课,但孟秋辞还是站在乔安位置前,二人看着彼此的眼睛有说有笑的,王耀坐不住了,实在看不下去这种事不关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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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你跟我出来一下。”走到了第一排,严肃地说着。

“哎!你周末咋都不找我聊天!”还没等乔安给出反应,旁边李佳佳就抢着对王耀埋怨了起来。

“佳佳,我最近有的不舒服,对不起。”一般这种情况下,王耀都会夸张地鞠躬道歉开玩笑哄李佳佳开心,但今天脸上始终挂着肃穆,盯着乔安。

“你咋了?”李佳佳突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关切的问着:“你俩,闹矛盾了?”

“李姐,让我出去一下。”乔安并没有让王耀过多解释,当然也明白他找自已的目的。

李佳佳看着二人走了出去,一脸的疑惑与担忧,对还没离开的孟秋辞说着:“他俩咋了。”

孟秋辞当然不能说实话,摇了摇头:“不知道诶。”

“他俩不会打起来吧。”

“不至于吧......”

门外,王耀带着乔安走出了教学楼,停在了楼后草坪深处的一个小亭子里。

“你俩到底啥意思。”王耀依旧保持着严肃,甚至有一点气愤。

“我俩谈着呢呀,看不出来吗?”乔安学着李子健的样子笑呵呵地犯着贱。

但这彻底点燃了王耀心中的怒火,猛地抓起了乔安的衣领,怒目直视着说:“你给我好好说,山上的事你真就不管了吗?就等着警察来找我?”

王耀壮硕的身体几乎完全盖住了乔安,手臂与脖子青筋暴起,为了不让声音太大,用力地咬着牙来控制音量,加上恶狠狠的目光,爆发出来了完全不属于一个未成年人的压迫感。

而乔安,笑了起来,开怀大笑了起来,丝毫没有畏惧的鼓着掌。

“笑你妈呢,你当我在跟你开玩笑吗?”王耀不理解乔安到底是什么意思。

“状态很好,够了。”

“啊?”

乔安拍了拍衣领,稍微冷静一点的王耀松开了手。乔安不紧不慢的从口袋里拿出了金属罐,给自已倒了两颗薄荷糖,伸手递了递,王耀并没有要接的意思,便识趣地收了回去。

“本来想下午体育课找你聊的。有些话我需要给你说,也只能给你说。我不想让孟秋辞知道,她太干净了,会被污染的。”

短暂沉默了几秒后,乔安继续说了下去:“警察不会找你了,尸体已经被处理了?”

“啊?你什么意思?你处理掉了?”

“哈,我哪有那能耐呀。”

说着,乔安从自已缝在校服里的隐藏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小手机,点了两下递了过去,屏幕里的画面是一个很奇怪的窥探视角,但可以看见那个两天前死了人的房子,其中并没有尸体,甚至连血迹都几乎消失了。

“这是什么?”王耀的怒火逐渐转变成了无尽的不解。

“实时监控,山上的实时监控。”乔安情绪依旧很稳定。

“啊?”千言万语汇集成一个字。

乔安拿过手机,藏到了校服里,简单的活动了一下脖子,依旧平静的说道:“给你解释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那天山上简单给你解释了死者的身份对吧。你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不对劲?你说死者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也是孟秋辞的姨姨。哪里不对劲?”

“没错,但你没抓到重点。姨姨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孟秋辞的法定监护人。”乔安加重了最后五个字,脸上逐渐重拾起了自信的笑容。

“所以呢?”

“一个恶人,蹲过牢有过无数犯罪前科的恶人,能当法定监护人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曾经这只是我的推测,但现在我确定了,事实就是,她的所有劣迹,都被洗干净了,所以她有资格领养孟秋辞。”

“啊?你怎么确定的?”

“你不需要知道。”

乔安让王耀短思考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

“我直接说我的结论,我所谓洗罪,一定是一大串的非法交易,那个死者只是其中的受益者,至于是金钱交易还是什么别的我暂时无法下定论。但这一串交易一定是高风险高收益的,这无可厚非吧。孟秋辞之前给我说上周六的拍摄是临时加拍,而且加拍了非常非常多的内容,最后甚至开始有些竭泽而渔的那样伤害她。除此之外,之前每一次拍摄大多是熬夜完成的,但只有上周六是让孟秋辞白天请假,这是个很有风险的行为,他们甚至连请假理由都没找好,昆山上的坟区要想开车进入是要登记的。这还不够,孟秋辞告诉我她姨姨说这次拍完要离开一阵子。再加上,我第一次见到她姨姨是在一个昏暗的巷子里,换句话说,死者告知孟秋辞要加拍的方式是偷摸着告诉的,她甚至没选择打电话。”

乔安停住了,等待着王耀反应出自已想表达的意思。

幸运的是,王耀这次听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死者有危险?要跑路?”

“bingo!”乔安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那和我杀了她有什么关系?”

“当然没关系,有关系的是,有些人想让他死,对他们而言我们帮他们完成了任务,但他们看到尸体肯定不会报警,那就叫自首。”乔安围着王耀踱步,依旧很自信。

“所以是你口中的他们,帮我们处理的尸体?”

“这一点,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那个监控是怎么回事?”

“你不需要知道。”

王耀冷笑了一声:“我是最危险的,我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你知道的还不少吗?况且,我们现在都是危险的,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把一切告知你们。”

“这又是什么意思。”

乔安嚼碎了嘴里的薄荷糖,又倒出了两颗含着:“我不敢确定他们不会来找我们。”

“你是说,收尸的那帮人。”

“嗯,某种程度而言,他们不敢确定我们没察觉到他们的事,所以有可能来找我们麻烦,我估计会以我们杀了他们兄弟的名义来闹事。但也不排除他们选择不打草惊蛇,然后撒手不管。只是,如果是后一种可能,他们也大概率不会帮我们收尸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被犯罪分子盯上了?那怎么办?”

乔安伸出右手,比了个二:“两点,第一,躲着,藏着。他们只有可能知道孟秋辞,几乎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身份,所以我们躲好就行,这一阵子咱都上晚自习,学校里面一定是最安全的,你晚上让你妈来接你吧。”

“那你俩呢?”

“我自有办法,我找了......”

还没等乔安继续说下去,王耀一瞬间顿悟了一件事,打断了他:“奥,所以你让孟秋辞又是理发又是配眼镜的,是为了让她不会被那帮人认出来。”

乔安点了点头。

“那第二点呢?除了躲着呢?”

“不该说是除了躲着,因为我们现在只能躲着,第二点应该说如果躲着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怎么办?”

“刚,硬刚。”

“啊?”王耀被这个答案震惊到了。

“哈,放心,我不打没准备的仗。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想杀死孟秋辞的姨姨,又为什么会去收尸。”

“为什么。”

乔安停了一会,像是在思考:“我直接说结论,你不需要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死者手上有一颗足以威胁到他们的炸弹,他们甚至在害怕警察发现尸体后,会顺着尸体身份找到那颗炸弹。不过,炸弹现在在我手上。”

“啊?炸弹?”

“哈,这只是类比。所谓炸弹,就是足以定罪的证据。”

王耀睁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乔安:“你是说,他们的犯罪证据,现在在你手上?你随时可以用这个去报警抓他们?”

“抓是不可能的,因为可能会抓不完,但是足以保证我们的安全,只要东西在我们手上,他们就不敢拿我们四个怎么样,一但有人陷入危险,另一位就可以去报警举报他们。这颗炸弹可太厉害了,只要我能交涉,就能利用这点硬刚,毕竟我们在他们的利益链之外,不会去多管闲事引火上身。所以,只要他们不威胁到我们的安全,我们也一定不会为难他们。撒手不管彼此,彼此就都是安全的。这是事实,他们应该也会明白。”

“卧槽......”王耀被震撼的说不出话,面前的乔安一脸镇定,但是总有一种可怕的气场环顾四周,压的自已喘不过气来。

“还有一个问题,他们抓的目标一定是孟秋辞,我现在和孟秋辞是绑定的,所以你相对安全,但是我说话他们不一定会听,因为我长的就没什么威慑力,万一他们不多问直接抹我俩脖子就完了,所以需要你。”

“需要我干什么?”

“表演鸿门宴上的樊哙,懂我意思吗。你刚才那副模样可太棒了,如果我俩被抓你来救场,只要能僵住场子,我就有发挥空间,就有交涉下去的机会,换句话说就能活下去。”

“但我,只是一个人啊,再狠也狠不过他们这些罪犯呀。”

提到这,乔安瞬间静了下来,终止了自始至终的自信:“这只能算最理想的情况了,但如果你觉得自已镇不住他们,那就得想别的对策。我还需要点时间思考思考。”

......

“我有把枪,够吗。”

“啊?”

片刻沉寂后,乔安被王耀短短的几个字给打乱了思绪,只剩下了不可思议。

“能响,能杀人,够吗?”

“啊?真的?哪来的?”

“你不需要知道。”王耀学着乔安的语气说着。

这时,午休的铃声响了。

二人没再多说什么,往班里走。乔安只说了七成的实话,但编的相对合理,很庆幸王耀并没听出来其中的一些逻辑漏洞。

这样说,能让王耀比较安心的参与到自已规划的,最完美的未来之中。